一个多小时的饭吃下来，这边班长已经微醺了，话里话外都是对几个月后燕园生活的期待，健硕饱满的胸肌随着酒杯的起落上下浮动，在纤薄的衬衣里勾勒出无限的幻想。右手亲昵地搂着英语课代表的肩膀，这两个人平日里形影不离，号称高三五班的双子星。
“真是个有着漂亮奶子的家伙啊，”小魏这么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正在跑向某种不可言说的境地，轻轻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这才回过味来自己喜欢的并不该是男人的奶子。“好狡猾啊，班长，差一点让我都沦陷了呢。”
魏小巍没有加入他们的聊天。
这边是考上北大的班长，那边是即将前往复交的学霸，他们意气风发挥斥方遒，自己一个河海蹭个什么劲呢。是的，小魏高考志愿滑档，去了河海大学。但怎么说好歹是省内，离家也近一些。
和人上人待在一起久了，总会产生一种自己也是人上人的错觉。小魏其实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小魏不是不行，他是生怕自己知道自己不行，于是不敢拼尽全力，到最后还能宽慰自己一句，“不是我不行呀，怪当初没努力。”
大家都下意识地认为自己不是普罗大众的一员，而是动漫中被选召的孩子，像和田光司歌曲所唱的那样，拥有无限大的梦想。
但其实我们都是新城大古坠机时在街道上边逃命边喊着“怪兽来了”的路人群演。100块一天包盒饭，群头喊一声“开工了”，咱们就得卖力地跑起来喊起来。
魏小巍总是会这么提醒自己，别把自己和那些天之骄子相提并论，哪怕曾经和他们的人生轨迹有过短暂的交集。李嘉诚还戴西铁城呢，可人家有一整柜子的江诗丹顿，摘下西铁城他还是李嘉诚。我呢？瓜摊老板在秤下放块吸铁石都能给我整破防咯。咱没有富人的命就别得富人的病，别看人家富人戴Apple Watch、开特斯拉你就跟着学，有道是豪绅的钱如数退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认真你就输了。这些电子产品也是普通人和富人唯一能找到的共同点了吧。
“现在西铁城都上千了，李嘉诚那块几百块的西铁城已经变成历史啦。”
小魏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眼神已经飞到包间另一头那个身影上了。白色连衣裙，却箍着纯黑的chocker，视线往下是一双光洁笔直的小腿，收束于浅褐色的圆头小皮鞋。小魏不懂什么叫chocker，只知道这么搭挺好看。
女孩在人群中坐着，不时应付上几句来自周围男生的殷勤，像是掉落尘俗的仙子，和周围的污浊格格不入。那些吵嚷的男生们并不会影响她的从容，反而更衬托得她遗世独立。魏小巍觉得她就该是纯粹的，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一直那么干净。哪怕是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大家都蓬头垢面地迎接高考那段时间，也依旧那么慢条斯理的。魏小巍不能想象她还可以是其他什么样子，如果她不是这个样子，那她就不是她了。
还记得那是高一分班后的第一个下午，魏小巍抱着厚厚一摞书走进教室，第一眼就被第三排靠窗的那个女孩吸引住了目光。女孩斜靠在椅背上，手里捧着一个有点掉漆的保温杯，下午的阳光从背后落到她的背上，给女孩的发丝勾勒上一圈淡金色的边，藏在阴影中的脸带着一丝丝幼态的婴儿肥。那一瞬间魏小巍觉得自己的心都漏跳了一拍，从此脑海里就有了她的痕迹。
似乎是注意到了魏小巍的目光，女孩歪过头皱着眉盯着魏小巍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道：“同学你是在看我吗？”
魏小巍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是的呀。”
话一说出口魏小巍就后悔了，自己跟女孩第一次说话的情境居然可以傻到这种程度。
女孩仿佛并不在意魏小巍是否在犯傻，脆生生地回了一句：“你好，我叫杜江珊。”那声音在魏小巍听来像是三月山涧的溪流，消融的冰雪化作涓涓的水顺着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河道潺潺流淌，透明清冽，叮咚作响，最昂贵的八音盒也无法将其中的片段收录一二。
那一瞬间魏小巍的天空都亮了起来。如果可以许一个愿望，魏小巍希望可以一直这么呆在女孩身边。
思绪回到现在。
像是约定好了什么，全场的气氛忽然安静下来了，魏小巍正疑惑呢，却看见桌子那一头的班长此刻正拿出一捧花向英语课代表单膝下跪。
“吴建，世俗不能阻止我们相爱，和我在一起好吗，大家会祝福我们的。”班长深情款款地说。
英语课代表娇羞地点了点头，满脸绯红接过了班长手里的捧花。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对不对，就是吴建这个名字有点点男性化……个屁啊，英语课代表吴建TMD就是个男的啊！
魏小巍心里一阵恶寒，靠，平时班长总会买一些宵夜和大家分着吃，现在看来，分明就是给吴建买的。那么当时自己打趣似地用基佬的口气对班长撒娇说要多买点自己喜欢的口味，从班长视角来看是不是像个诡计多端的0呢？小魏死也没想到男生之间恶心对方的玩笑话居然最终会自食其果。如果可以的话，魏小巍这辈子都不想再开男酮玩笑了。
聚会的气氛也在班长的告白中迎来了一波小高潮。
魏小巍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欢呼了几声，继续默默喝着自己杯子里的饮料，像是在犹豫着些什么。
聚会渐渐接近尾声，大家在商量着聚会结束以后是否要转战下一个娱乐场所。
魏小巍跟着人群没头没脑地去了一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KTV，坐在包厢角落没头没脑地看着同学们切着一首首歌，你方唱罢我登场，挥洒着火一样炽烈的青春。
最后也不知道聚会是怎么结束的，迷迷糊糊地喝了一些酒，不知不觉就已经身在街边了。
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间，附近的店铺大多打烊，街上黑布隆冬一片，只有昏黄的路灯照着无人的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