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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娘

发表时间: 2023-08-07
:桃香和喜旺成亲时,才十八岁。
媒人当初介绍的时候,说的就是喜旺家简单,爹娘都没了,地和钱却留了下来。桃香嫁过去就能掌家,不受婆婆磋磨。喜旺家虽然还有个弟弟,但却是个傻的,也分不了财产,好赖两口子给口吃的,饿不死就成。
桃香心里是不愿意的。她觉得自己这样,就是嫁过去给男人的傻子弟弟当娘,像什么话。
桃香爹娘却是被打动了。
桃香就这样被嫁了过去。
接亲这天,喜旺家挑了二十担彩礼过来。这在刘家村,可是头一遭。桃香虽然心里不是很满意这桩婚事,但喜旺给她面儿,桃香还是觉得脸上有光的。她上了花轿,走完流程,已是晚上。喜旺还在外面敬酒,桃香在新房里,一天没吃东西,却已经有些捱不住了。
桃香透过盖头的光,隐约瞅见四周应该是没有人的。于是悄悄掀了盖头,看了桌上的糕点,两眼放光,两步走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刚吃了没两口,腰这儿却被一只手碰了碰。桃香冷不丁吓一跳,整个人被呛住,咳嗽起来。
转过头,却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娃,穿着喜庆的红衣服,手上拿着一块糕饼,流着哈喇子举到她面前:“好看,姐姐,吃……”
那饼上,还有一点晶莹的东西,似乎是男娃的口水。
桃香猛一下被吓着,这下刚刚安稳下心神,见了这,没好气把饼子打到一边:“谁要吃这些东西!”
“呜呜呜,姐姐,不吃,不吃!”
万万没想到,男娃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引来了好一波人。喜旺推门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着看热闹。桃香这尴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喜旺却没管她,弯下身温柔地抱起男娃:“喜顺乖,告诉哥哥,怎么了?”
原来这就是喜顺。桃香想。难怪看起来不太正常,果然是个傻的。
喜顺指着桃香嚎:“她,饼饼!”
喜旺的眼睛就看过来。
桃香一下有点儿慌。她刚嫁过来,自然是希望男人稀罕自己的。然而这傻子……
喜旺已经有些严厉地开口:“桃香。我不管你在家是什么样,在这里,你是嫂子,也就是喜顺的娘。你对他,要上心。”

喜旺抱着喜顺哄着出门去了。屋子一空,桃香呆呆坐在凳子上,有些想哭。
果然是做娘!果然是做娘!当初不愿意嫁过来是对的,谁要给这傻子做娘!
男人头一天晚上,就因为这傻子吼她,还说什么掌家,这家里的地位,哪个轻哪个重,还不够清楚吗!以后就剩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受了喜旺的气,还要受傻子的气……
桃香呜呜咽咽,抱着喜被哭了会儿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身边的动静折腾醒的。

喜旺衣服脱了一半,背对着她坐在床上。桃香乍一看见男人身体,立刻僵硬紧张起来。喜旺回头看她:“醒了?”
见她脸上泪痕,又无奈的低头去哄:“外边的人都说喜顺是傻子。其实他这毛病,是为了我才得的。十七岁的时候,我贪玩去河边游泳,不小心溺水了。喜顺当时才六岁,能有多大力气,为了救我,自己也掉进河里,最后俩人是都上来了,喜顺却发了高烧,脑子就……你是我媳妇儿,你不帮着我多照顾些,我还能指望谁?”
桃香被喜旺一番话说感动了,喜旺原来心里还是有她的。但是对喜顺,桃香嘴上虽然应了,但是心里总还是喜欢不起来。
如果没有喜顺,就只有她和喜旺两个人,和和美美过日子,多好。
但是喜顺,仍旧是这个家里,陪着桃香时间最多的人。

新婚过后,喜旺就要去镇上打工。每月能有两天假,回来看桃香。从前每次,喜旺都是把喜顺带上的,但这次,他却把喜顺留了下来。
“你跟喜顺多接触接触,别一家人,还这么生分的。”喜旺说。
桃香没法拒绝自己男人的要求,只得应了,接下了喜顺这个负担。但却只把喜顺放在家里,并不带他出去。
没出嫁之前,桃香就听说过人家是怎么说喜顺的:小傻子,二愣子,三棍子敲不出个囫囵字儿。
她不想带着喜顺出去,叫人看见,让人将喜顺和自己归在一处。

然而桃香不想找麻烦,麻烦却自己找到她门上来了。
桃香原本就生得好,打从嫁了人受了滋润,花骨朵儿长开了,更添几分韵味。加上男人又不在家,不知招了多少二流子闲散汉子的垂涎。桃香知道这点,做什么事情都是默默的,不张扬。但总有不注意的时候。一天下午,因为有母猪产仔,桃香就在猪圈里多留了会儿,等到出了门要回家,天都已经暗了。
桃香心里有些紧张。村里头说起来太平,那是白天。到了夜里,家家户户隔得远,庄稼人又都白天劳累,晚上睡得死,就是遇上事儿了呼救,也少有能听见的。但是家还是得回,桃香犹豫了会儿,就用头巾包住脸,低着头挎着篮子快步往前走。
走了大半,眼见着自家的灯火就在眼前,桃香更急,脚步也更快,正走着,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桃香身子往前一倾,刚要摔倒,却被一双膀子抱住了。
桃香惊恐万分,刚要呼救,就被一只臭烘烘混着酒气的大手捂住嘴巴。来人凑到她耳边,怪声怪气地说:“哎哟,这不是桃香吗?怎么,喜旺不在家,寂寞了,往我怀里跑了?”说着,就笑嘻嘻去摸她。
桃香眼立刻红了,做姑娘时那点泼辣劲儿拿出来,情急之下,手肘往后用劲一击,正中那人肚子上软肉。男人呼吸一滞,松了桃香捂着肚子叫疼。桃香正要逃,被他一把抓过来,一个巴掌甩在脸上。
“妈的,给脸不要的小娘皮。原本只想摸你两下,现在给爷爷弄急了,老子办了你!”
男人说着扑上来,两手死死箍住桃香。桃香原先那一下就只是趁其不备,现在却被他一双胳膊牢牢箍住,再也挣脱不得,慢慢绝望闭上了眼。
如果真要被得逞了,就把舌头咬了,要死,也要做个干净鬼。她想。
皮肤感觉到空气的凉意,桃香默默把舌放到两排牙中间,刚要咬下——
身上的重量,突然没了。
桃香睁眼,昏暗夜色里,一个小小模糊的身影,举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朝着男人身上一下下砸。
“坏!欺负,姐姐!坏!”
是那讨人嫌的小傻子喜顺的声音。
骤然得救,桃香的眼泪,一下流了下来。

她们毕竟只是一个小孩、一个女人。要真认真起来,是干不过这男人的。桃香抓了喜顺的手就要跑,男人反映过来,挣扎着起身狠狠一下抡过来,正朝着桃香。桃香吓傻了,身子却是被人一推,那个小小的身影代替了桃香,站在她原来的位置上。
喜顺的小身子,就这么倒了下去。
男人可能也有些慌,听着咚一声响,担心出了人命,连滚带爬跑了。桃香惊慌失措,跑到喜顺身边,摸到一手黏腻。
这都是喜顺为她流的血啊……
桃香哭着,把喜顺背回了屋。

万幸,喜顺没事儿。流血的地方只是腿。喜顺的大腿,被一块大石头,划得快见骨。桃香点了灯,坐在喜顺床边,拧了毛巾一点点给他擦腿上的污渍碎石,心疼地直掉眼泪。喜顺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还看着她呵呵傻笑:“姐姐,好看……”
桃香擦着眼泪,看着喜顺的傻样,心里酸酸涨涨的:“你都要摔成跛子了,还就记得好看?”
昏黄的灯光下,喜顺直愣愣点头:“好,好看。”
桃香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笑中带泪。
“真是个傻子。”

等喜旺再回来,就明显感觉到,桃香对喜顺态度的变化。
桃香以前对喜顺也好。但是那样的好,是被强迫的,不得已的,是为了喜旺的嘱托,做样子做出来的。她不会和喜顺有什么真正交流,就像当初媒人说的,“给口吃的,多少摆个好脸色,意思意思就行”。
但现在不一样了,桃香和喜顺好得很。因为外面的人都不愿意搭理自个儿,喜顺平日里最粘的,就是喜旺这个哥哥。然而喜旺这次打工回来,原来的小尾巴,却粘上了桃香,对他,甚至都有点爱答不理了。
喜旺看着惊奇,揪着喜顺的耳朵训他:“刚多久呢,这就叛变了?”
喜顺被他揪得耳朵发痒,咯咯直笑。桃香站在房檐下,看着太阳底下一大一小你追我赶,秋天暖洋洋的日光洒在俩人身上,连带着,照得她身上也懒懒的。
这一刻,桃香突然觉得,这门亲,结得真好。

喜旺的死讯,是和他一起打工的朋友带来的。
那是一个同样暖洋洋的白天。桃香正煮着猪食,一边还支使着喜顺去把鸡都赶到笼子里。就有一个陌生男人,急切慌张地闯进了院子大门。
“是喜旺家吗?”那人问。
桃香被这不速之客弄得有些懵。她在围裙上擦擦手:“是,你是……”
男人的眼神就变得有些愧疚,还有些不忍:“嫂子,节哀……”
桃香的眼睛就瞪大了。
男人还在那边说,一边把手上的布包递给她:“喜旺是下工后,去山上摘参摔下去的……他说,想多挣点钱,养你和弟弟。这是我们几个整理出来的,喜旺的遗物,还有我们凑的一点钱,想着能帮嫂子你,度过这个难关……”
桃香的耳边还是嗡嗡的,她好像已经听不进话。手木讷地接过去那个布袋。而那轻轻的布袋,却似乎有千斤重,桃香接过去的一瞬间,就被这重量带得站不稳,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
男人慌了,摇着她:“嫂子,你别激动,你冷静点!”
桃香听不见。
她抬头看太阳,这日头,都秋天了,还这么毒。
想着,她缓缓倒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桃香身边,只有喜顺。
屋子里阴凉凉的,喜顺挂着鼻涕守在桃香跟前,见她睁开眼,又拍手说:“姐姐,好看,醒了!”
“好看什么!”桃香一下忍不住,悲恸大哭,嚎啕的声音吓住了喜顺。桃香不管不顾,胡乱拍打着喜顺的背:“你知道什么,还好看,还好看,你就知道好看!”
喜顺呆呆的,愣了会儿,抱住桃香的头。小男娃的下巴在她的头上轻轻磨蹭:“好看,不哭,好看,不哭……”
桃香听了,却更觉心中悲痛,大哭不止,她一把抱住喜顺,看着他痴傻不知愁的脸:“喜顺,你哥没了,你哥没了,你知道吗!”
喜顺当然说不出别的话,桃香抱着喜顺,看着这刺骨黑夜,慢慢蔓延开来。

喜旺走了三个月,就有媒人上门来。
还是原先给桃香做媒的媒人。头上顶朵大花儿,走起路来左扭右扭的。见了桃香,先是做出些难过神色来:“香妹子啊,婶儿也没成想,喜旺竟然是个这么没福气的,这么年轻,就走了!”没说两句,就转上正题来:“你这才多大年纪,是不是?二十不到!男人没了,守着个脑子不灵光的娃娃,能怎么过日子?婶儿这里,有一户人家……”
话还没说完,就被桃香推了出去。桃香年纪到底小,不够圆滑,气得鼻子通红对媒人发火:“喜旺才走多久!我还是他媳妇儿!”
媒人碰一鼻子灰,悻悻走了。
然而在桃香这里走不通的路,在桃香爹娘那里,却是走通了。
隔了没几天,爹娘就上门来,劝桃香。
桃香娘抹着眼泪说:“是我没选好人家,让你年纪轻轻守了寡……家里没个男人怎么行?你和喜顺,守得住这家吗?我苦命的闺女啊!”
桃香听着这话,心里一酸,不自主想到之前路上遇着流氓的事儿。当初家里还有男人,只是不在身边,为了个安生日子,自己和喜顺俩人就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而现在,男人没了,活下去的人还是得好好活。眼下是新丧,那些个讨嫌的东西还不乐意上门来,怕晦气。但是过了这段日子呢?
原本没细想,现在被自己娘一说,桃香只觉以后的日子都是灰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桃香爹抽着闷烟不吭声。眼见桃香被小老太太哭得心酸难受了,烟杆子一敲桌子:“嫁,必须嫁。”
这事儿就算是定了。

桃香素来虽然有些小泼辣劲儿,但到底,还是听爹娘话的,要不,当初也不会就那么上了喜旺的花轿。加上出于“家里要有个男人”的考虑,媒人,也就正儿八经,开始帮桃香相看起了男人。
二婚媳妇儿不好嫁。刘家村的风俗摆在那,但凡有点能耐,能挑能抗的男人,都想找个黄花大闺女。桃香虽然还年轻漂亮着,但是愿意把她正正经经娶回家当老婆的,也就那么几个。不是年纪太大,能给桃香当爹的,就是有残疾,或者爱打老婆的。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没病没灾的年轻男人,却有一点,只想要桃香,不想带喜顺。
桃香不乐意,觉得这样对不起喜旺。桃香娘就拽着桃香进了屋,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和她说利害:“现在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要是想带着喜顺嫁,嫁过去,不是老头子,就是爱打媳妇的。哪怕你不心疼自己,万一他连着喜顺一起打呢?这就对得起喜旺了?”
桃香不吭声。桃香娘继续说:“你就算真想照顾喜顺,也不是这么个办法。你没听见外头怎么说?说你这样,是要给喜顺当娘!谁家男人愿意养别人家孩子的?你把喜顺寄养在隔壁李婶家,给点米面养着,岂不更实在?”
桃香被说动了。

桃香定亲那天,刘家村下起了大雪。
桃香在娘家待了已经有快一个月。半个月之前,爹娘就帮着把喜顺,寄养在了李婶家。每个月给些谷子玉米面儿,作为报酬。
桃香在家里,缝了半个月的新衣。这天早上,刚打开窗户,就被寒意冻得哆嗦了一下。往外面一望,地上已经厚厚一层积雪,天上鹅毛大雪,还在不断往下飘。桃香出门,地上积雪被踩的咯吱一声响,抬起脚,地上一个一指深的脚印。
桃香的心,突然就怦怦跳了起来。
一种莫名的不安情绪,在她胸口,让她觉得酸酸胀胀的。
桃香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只是一天,都魂不守舍。爹娘没注意到她的反常,还在为中午的定亲饭做准备。
媒人和男人很快来了。吃过饭,媒人还在笑着夸桃香和那小伙子:“这可是天作之合!根生家里,人口更简单,就他一个独苗苗!没有什么姐啊弟啊的……”
桃香听到这里,心里一跳,突然明白了早上让自己心神不安的,是什么。
姐啊,弟啊的。
可不就是喜顺。
喜顺到李婶家,半个月了。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现在下了大雪,他一天到头,傻愣愣的,也不知道喊冷喊饿,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想到这点,桃香愈发不安,简直觉得火烧屁股,恨不能立刻起身,去看看喜顺才好。根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问她怎么回事。桃香看着一桌子人的眼睛都直直盯着她,有些不安,却还是开了口:“我……想去看看喜顺……”
“像什么话!”桃香爹烟杆子一敲桌子,严厉道。一桌人顿时噤声。桃香知道求她爹娘没用,转而把哀求的目光望向了身边的根生。
“求求你,就这一次,你也不希望我是个没情意的女人……我就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一眼就行!”
根生犹豫半晌,没有说话。桃香仍在低声哀求。他抬起头来,望着桃香:“就看一眼?”
“就看一眼。”

根生同意了。
雪越下越大,桃香跟在根生后头,往李婶家走。越近,桃香的心,跳得越快。到了李婶家门口,还没进院儿,就见着一个小小的人儿,抱着一个胡乱堆起来的雪人,滚做一团。
“喜顺!”桃香惊叫一声,扑了过去。喜顺还搂着那已成了雪球的雪人儿,呵呵傻笑:“姐姐,姐姐……”
“我在这里。”桃香心里一酸,掉下眼泪。喜顺这是把雪人当做她了?她把喜顺拉起来,喜顺身上早已是一片湿漉漉。她去敲李婶家的门,却半天没人应。
“别敲了,他们走亲戚去了。”边上有人家探出头来,对桃香说。
桃香忍着心里的情绪,问:“那怎么能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外头?”
“一个傻子,进屋做什么!”那人哼一声,“又脏又臭的,要我也不愿意放进屋!”
桃香心里又气又怒,到底怕喜顺着凉,脱掉喜顺外面的那层衣服,却见里面,也还是半个月前她给喜顺缝的新衣。现在脏脏的,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原来这半个月,他们都没有给喜顺换过衣服!桃香心疼不已,去握喜顺的手臂,却发现,脱了外衣的喜顺,手腕已经细瘦到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桃香心中只觉酸疼不止。想当初,第一次遇到喜顺,他还是个白白胖胖,算得上齐整的小男娃。现下,却成了这副模样……
一阵寒风吹来,喜顺冻得一个哆嗦。桃香脱下自己的外衣,正准备套在喜顺身上。
一只手,止住了她。
“你不是说看看就走吗?怎么连衣服也要给他了?”
是根生。
桃香转头看他,已是满脸眼泪:“李婶照顾不好喜顺,我们能不能……”
“不能!”根生断然拒绝:“当初我可都是跟你家说好的,就要你一个。这是你前头男人家的人,不是你家的人,你还真把自己当他娘了?!”
“可他现在……”
“那也不行!我都不挑你不是个黄花闺女了,你还跟我这样讲条件?”根生有些动怒,说话也尖刻起来。
半晌,寂静。
桃香看着根生,半天没有说话。雪花还在飘飘洒洒落下来,糊在桃香的睫毛上,让她的视线,模糊不清。
从四个月前,喜旺没了,到后来,她被说动,决定改嫁。这一路,坎坷波折,好像心里一直都没有安定过。
直到心中下决断的那一刻,她的心,才真正平静下来。
四周还是一片安静,只有雪花被风吹着的呼啸声。桃香转过头,再看一眼喜顺的小脸。
冻得发紫,痴痴傻傻的,不知世间愁。
喜顺,多好啊。
她对着喜顺慢慢扬起一个笑,喜顺也傻呵呵对着她乐。桃香转头,扬首,看向根生。
“是不是带着喜顺,就不让我进门了?”
根生犹豫半响,生硬开口:“是。”
桃香低下头。
“那就退亲吧。”她轻轻地说。
根生惊愕看着她,那边,喜顺牵着桃香的手,一边冻得发抖,一边还在用冻哆嗦的嘴唇对着她咧嘴傻笑。
“好看,姐姐……”
桃香温柔一笑,将自己的外衣,轻轻披在了喜顺小小的身体上。
她抱住喜顺被冻僵的身子,轻柔而坚定地开口:
“以后,不要叫姐姐,要叫,娘。”
“我来做,你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