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当空,秋风渐起。
距长安之议已有三日,征兵之令通发全国。
......
叶城,都尉府。
“爸,听说你今天去喜乐街,被红姨拉着要进春风阁?”潘渊懿低着头,一只手拿着半拉包子,指尖深入馅料,一只手放在桌下,手臂微颤,连带着整个人也坐不安稳,流海垂下,脸如同包子重生,皱作一团,声音半高半低。
“那可不是,潘都尉急公好义,乐于助人,一身正气,刚正不阿,恰如雪下梅花一枝独俏,怎么不招人喜欢呢。”化歆妍一手托着菜盘,一手放在腰间,一步一扭,接着潘渊懿的话边走边说。
潘寒山一脸生无可恋:“夫人,懿儿笑我也就算了,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上次案件处理完,人家感谢我罢了,我不是都与你说过吗?”
“潘都尉说的是,都依潘都尉的。”化歆妍盈盈施了个礼,转头看向潘渊懿:“小愿意,你看我像不像你红姨。”说着,站起身来又学那摇曳姿势。
潘寒山一把拉住自家夫人连连讨饶:“懿儿还在,你莫让他看了笑话。”
“潘都尉说的是,都依潘都尉的。”转头又问:“小愿意,你看我说话像不像你红姨?”
“噗......咳咳......”潘渊懿再也忍耐不住,嘴中食物将要喷涌而出,被他牙急口快,急忙咽了回去,却是呛得不轻。
“哎呀!”化歆妍一声惊呼,急忙递水过去,见潘渊懿无事之后,转头又说:“潘都尉,你怎地这般做人,旁人的忙你愿帮,自己的儿子便看顾不得了吗?”说罢低头转眼,泫然欲泣。
“哈哈哈哈。”潘渊懿见状笑声更大,母亲从成婚之日起,便被父亲安排好家中一切吃喝玩乐,不经外事,心思依旧如同豆蔻年华,有时与潘渊懿玩闹起来,不似母子,更似姐弟。
可怜我潘都尉,出门巡视一遭,家中横生变故,这一来又是三五日光景不得近身,怎一个惨字了得。
一家三口正在嬉闹,远远声音传来:“老爷,鲍城主亲至,说有要事相商。”
潘寒山张口:“知道了。”随即与潘渊懿对视一眼:“你且等我,莫要出去。”
都尉府,威虎堂。
“不知何事劳驾鲍城主亲临?”
威虎堂上,一中年男子长身而立,身着青衫,眉眼方正,只是额间川字不散,似是千愁万绪无处诉,百转回肠无人说。
中年人闻言并不答话,只是上下扫视潘寒山,潘寒山唇间笑意凝结,面色一敛,正要发作。
“寒山兄莫怪,在下只是有些惊奇,一时失神,实非有意。”
潘寒山冷着脸并不搭腔。
见状,中年人眉间川字更重一分,无奈再度开口:“前些时日,贵公子将犬子好一顿收拾,这事,您应该知道吧。”
潘寒山面色一变,勃然大怒:“还有此事?东明兄恕罪,此事我未有耳闻,犬子背着我做下如此恶事,我定然好好教训给东明兄出气!”言辞激烈,身形如山,正挡门前。
鲍东明脸色愁苦更甚:“寒山兄何必如此,铁手修罗的名号我还是明白份量的。”
“东明兄放心,这竖子做下如此败坏家风之事,我定不轻饶。”潘寒山不为所动。
“你看此物。”鲍东明见状不再废话,背着的手往前一伸,亮出金黄一物,上有六鹤环绕。
“啊!”潘寒山定定一看,似被吓住,呆立原地。
“鲍城主手持六鹤令,相必定有要事,我潘寒山不敢耽搁,便不留城主叙旧,您请回。”说着,双手成擒龙式,就要往前。
“潘都尉莫要与我装疯卖傻!”鲍东明再也忍受不住,一声轻呵。
听闻此言,潘寒山讪讪站在原地,面色一整,宛如无波古井。
“这是家师派人送来,内附两则密言,一是通知我今年青云提早,二是点名要你知晓,除你之外,无人可看。”
“至于犬子之事,他前些日子主动要替我来都尉府一遭,我便将令牌交于他,谁知他竟敢借此当街逞凶,令公子替我教训,倒也省我一番力气,今日来此,于公,奉上令牌,于私,便是要开解这一桩祸事。”
闻言,潘寒山面色稍霁。
“既是如此,事已结束,城主请回吧。”
鲍东明不发一言,深深望了一眼潘寒山,快步离去。
待得鲍东明走远,潘寒山拿起六鹤令,神魂之力注入其中,一道声音响起:“寒山,随我去一趟山海关吧......”
潘寒山真正呆立原地。
“父亲,怎么了?”直到背后声音响起,方才回过神来。
“无事,只是鲍东明来告知我青云试提前,你要早做准备。”
“因为异域贼子?”
“为父不知,但听闻今年青云可能有些变化,你要好生思量。”
“为父有一桩大案要办,要出差些是日,为父走后,你要好生照顾你娘。”
潘渊懿闻言眉头紧皱:“父亲非去不可吗?若是案情实在复杂,上报不行吗?”
“不行,这案犯是为父老对手了,别人去,我不放心。”说着潘寒山理了理潘渊懿头上碎发。
见父亲坚定,潘渊懿不再劝说,只是咬了咬嘴唇:“父亲,你说过要让我一辈子风雨不侵的,你要说话算话。”
然后话锋一转:“你说好让我好好当二代的,我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说完做个鬼脸往后一跳,笑嘻嘻看着父亲。
潘寒山笑骂:“兔崽子,没大没小,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回屋去吧,为父也要做些准备。”
潘渊懿转身向外。
潘寒山静立屋内。
大日高照,照不进威虎堂。
至于与鲍亮和解一事,潘寒山没提,潘渊懿没问,似乎二人都忘记此事,就像忘记昨日出几次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