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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试,上青云,一上青云离此身。大陆王朝,太平时代不太平,挣扎求生还是委屈求全?我---大夏第一天才美少年,可靠小郎君,恭请诸位,赴死。
主角:潘渊懿 更新:2023-03-28 23: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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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潘渊懿的其他类型小说《上青云》,由网络作家“郁乎文”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青云试,上青云,一上青云离此身。大陆王朝,太平时代不太平,挣扎求生还是委屈求全?我---大夏第一天才美少年,可靠小郎君,恭请诸位,赴死。
夜雨声繁,急敲片瓦。
深秋瑟瑟凉意浸透小城,掠过潘府。
府邸灰墙红瓦,院中实木雕梁画栋,水池内鱼儿疾驰,影壁上火光点映。
踏......踏踏踏踏踏......
绵密脚步踏碎夜色,灯笼往来如同繁星。
偶有人从睡梦中惊醒,望了眼声响传来的方向,皆是双手合十,一番祈祷才再次入眠---所有人都知道,今夜是叶城都尉潘老爷得子之日。只是不知为何,小少爷白天出生便浑身青紫之色,呼吸心跳几不可闻,宛若索命厉鬼。从日入夜,大夫往来不断,灵丹妙药不绝。
“老爷莫急,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咱平日里积德行善,从未做亏心之事,老天爷断然不会害了小少爷命去”福叔沙哑的声音响起。
“福叔,我晓得。”一人静立房门之前,国字脸,薄嘴唇,浓眉分立如山,两眼神光内蕴。身姿笔挺,唯有头发两鬓斑白。正是叶城都尉---潘寒山。
“小少爷活啦,小少爷活啦!”
潘寒山闻言身形一晃便进了内屋,“我儿如何?我儿如何!”声线起伏之大,令屋内众人不由侧头望去。
......
灰墙红瓦依旧,距潘府小少爷出生之时,已过十四年整。
“少爷,起床了,今日早课要开始了~”门外清亮的声音传来。
屋内若有若无一声响动,重新归于寂静。
“今日早饭是羊肉胡辣汤,还有水煎包嘞。”
“哎呦,小德子,你不早说......”
吱吱呀呀声音从屋内不断响起,过了不久,房门被人从内一把拉开。
一位少年蹦蹦跳跳来到小德子面前,白色汗衫外搭点墨江山袍,下摆绣鹤冲天,头发青簪一束,腰上双穗翻飞,足踏灰锻高靿厚底靴。
浓眉直插两鬓,双目暗藏星芒,鼻若悬胆,唇红如血,胡须毛茸茸浅浅立,额头饱满立骄阳。
好一个少年郎!
小德子一边引着少爷往前走,一边心下暗付:少爷人虽然和善,但这饮食着实有些古怪,府里虽不能说珍禽异兽一应俱全,也是禽兽肉类从不短缺,偏偏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方子,只爱吃这一碗棕色粘糊的胡辣汤,当初家里厨娘第一次作出之时,老爷还以为谁在碗里撒了不可描述之物,勃然大怒,想到此处,摇头一笑,快步往前。
在小德子心绪飘飞之际,潘渊懿白净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表情。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原本生活在一个有着高楼大厦,别人灯红酒绿的世界。
那里他和大多数人一样:上学,考试,失败,考试,失败,考试......然后单身。
打游戏,晋级赛,失败,然后......单身。
所幸家境还算说的过去,因此也就没太在乎前半辈子的高歌猛退。
在大学毕业前终于意识到人生微妙起来的他,开始努力还前半辈子欠的债,比如:学了几年仍旧不及格的西洋语,以及把他从10岁难到20岁的水池灌水。
该死的狗大户,一点不知道保护水资源。你们以后一定都是羚羊公主的族人。
但他还具有最后一点优势,那就是从小爱看书,因为爱看书,他看尽了历史沧桑,看完了人生苦短,所以,在他不断失败的时候,很轻易的得出了一个结论---我是个废物呀~迅速完成了从心怀大志到躺平摆烂的心态转变。
然后就开心的吃,慢慢的学,开心的吃,吃,吃,吃......
然后在一场疫情中病死。
临死前,他很不甘心。不是为了抱负未有实现,不是为了享乐尚未圆满,只是他觉得,父母让自己安安稳稳过了那么多年,自己还未来得及让父母清闲一天。
或许是天可怜见,一睁眼,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浑身青紫的将死之婴,又一眨眼,就听见一声“少爷活啦~”,便感觉昏昏沉沉睡去。
潘渊懿在这个世界小心翼翼生活了好几年,生怕自己露馅被那号称“铁手阎罗”的父亲误以为夺舍杀了。可幸潘寒山中年得子,一心一意对他好,加上刚出生之时凄惨之状,偶有怪异言语也只被当做旧疾未愈。于是逐渐放松了警惕,开始全身心融入这辈子的家庭之中。
但这些年里,他得知了一些令他恐惧而又兴奋的消息。
神州大陆的神异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在他所生活的大夏国内,文官修红尘人间山河气,一口正气剑开山断海;武将乾坤诺大专精己身,逆反先天专练先天劲;司天监道士日夜观看星河天象,借天道之势养浩荡紫气。更别提衍生而出兵,佛,墨等势力交错纵横,誓要取三者而代之。
“我要好好活着,为了此生父母,也要好好活着......”
都尉掌一城武事,治安城防皆在一掌之间,与掌财政民生之城主和管司法刑狱之御史共为一地之天。
生于都尉之家,是一个好的开始。这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足以供我慢慢修炼,增长实力。
念及此处,潘渊懿脑海中浮现一个画卷模样的巨物。
紫红色滚轴,似熟铜又似实木,其上暗纹成画,不见全貌,中间部分如同玉石,透明色泽之下隐隐看见飞禽走兽,山川草木,恍如世间一切囊括其中。
这是今年年才出现在潘渊懿脑海中的东西,自出现始,他便觉得神清气爽,仿佛身体挣脱枷锁,轻快之处宛如羽毛飞天。只是画卷看似神圣,其上却缭绕青紫之气,导致画卷忽隐忽现,浮沉于脑海之中,至今不知其有何作用,如何利用。
潘渊懿想着,前头传来声音:“少爷,到了。”
抬起头,望向等着他开饭的父母,不由得所有琐碎烦心之事抛在一旁,毕竟今世不比前生,父亲都尉之实力地位,足以让全家人万事无忧,在叶城这一亩三分地,怕是这辈子不弄明白这画卷之事也是无妨。
三步并作两步,张开双臂“阿母!”
“小愿意,快吃,多吃点。”化夫人笑意盈盈的望着狼吞虎咽的潘渊懿。
化夫人名为化歆妍,与潘寒山二人乃是学堂同窗,二人相伴数十载,是叶城有名的神仙眷侣。
“妈,我已经十几岁了,能不能别叫我小愿意啊,最少,最少把小字去了吧。”
“你看看你,我就说孩子不愿意听,你还不改口,被孩子说了吧。”一旁吃饭的潘寒山抬眸笑道。随即脸色一正,说:“今年是青云试开的年头,你要去试试吗?”
潘渊懿闻言一愣,五年一次上青云,这么快就又要开始了吗?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五百人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
这便是对青云试的描述了。青云试分两次,一次大青云,便是全大夏所有青年人皆可参与的海选,所谓“好风凭借力”,便是说这大青云不设标准,不问出身,无论是勋贵子弟,寒窑学子,还是纨绔恶少,良善君子,管你偷鸡摸狗,还是安分守己,只要能达夏京,皆可参与。但莫认为此次真无任何艰难险阻,大夏幅员辽阔,共计十三州之地,每州又有若干道,府,市,城,整体虽然平稳无事,但在城外,三大道(文,武,道)人员有限,不可能处处设防,总有除不尽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因此如何平安到达夏京,便是这大青云的门槛了。而能到达者,无论凭自身本领,还是家族亲眷,都被认为有“好风”可借,故而大青云士子也被称为“风举之人”,简称“举人”。
大青云门槛较低,参与者如过江之鲫,但若想脱颖而出,参加上青云,可就难如登天。大青云选拔500人,进上青云,上青云选出三甲青云榜,头甲一人,二甲10人,三甲50,获得面圣资格,因此上青云榜之人,被称为“进榜之士”,简称“进士”,而若为头甲,为文可直入翰林,为武可边军禁军任选其一,为道则司天监下四大道观任选。青云榜下其余人,也都可为一城官员候补,被人称为“同进士”意为“同进榜之人一起应试”,“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只要入得青云榜,皆非笑谈。
因此500人的上青云试,被士子私下称为“上青天”,头甲之尊,更被喻为“五百人中第一仙”,私下同试之人相见,文则称圣,武则称神,道则称仙。
前年大青云,有赖家境所庇,加之自身并未虚度年华,有惊无险以400出头的名次入了上青云。而今再度提起,饶是潘渊懿读书修身不缀,也不由得一阵恍惚。
“儿子,怎么了,能入上青云便已足够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若你不愿相争,在家静等候补上任便是。”潘寒山望着发呆的儿子,一脸宠溺
“没有,我只是觉得时间好快,爸,我还是想试试,毕竟谁不想立地称圣呢,上次您送我入这上青云已经费尽心思,我必须考虑这是不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潘渊懿笑着打趣。
“你小子有心是好的,但莫要太拼,你生时身子弱,这些年补了些回来,不要因为这件事把身子累垮了,不值当,你爹我能为你挡一辈子风雨”潘寒山笑得一脸骄傲。
“好了好了,儿子有心是好事,哪有当爹的不让儿子去努力呢,况且小愿意并未随你练武,多读书对身体也有好处”
“哎呀,妈,你又叫。”
......
离开家,一路漫步进入喜乐街,人声鼎沸如水壶烧开,喧闹乍起。
“小德子,我爸真是先见之明,家里离这喜乐街不过三五分钟路程,哎,你说,老头子是不是也是为了这街上吃食才把房子安置在这附近的。”
“少爷,我听我爸说,这喜乐街以前可是偷抢嫖赌的聚集地,多亏老爷当年出任都尉,为表治理决心把宅子修在附近,这才有了现在往来喧腾的样子。”小德子一脸崇敬。
“嘿,老头子还挺有本事。”闻言一乐。
清晨的喜乐街,已经是人来人往看不出半点清净,吆喝声,讨价声此起彼伏。
一行两人所过之处,众多食肆摊贩主动打招呼,笑呵呵小少爷的叫着。
一些相熟的人主动送上吃食,潘渊懿来者不拒,一手接一手吃,忙的不亦乐乎。
小德子两眼一瞪,张嘴就要喊,潘渊懿眼疾手快,一边两腮鼓胀如同仓鼠,一边拿起桂花糕往小德子嘴上塞去:“好德子,好德子,我就再拿一天,别喊,别喊。”
小德子身子一僵,往后退的步子不由缓了两分,直到桂花糕到了嘴里,才猛地往后一蹦,作势又要叫喊。
“潘德!你敢!”潘渊懿一看,脸色一沉。
“我就敢!谁让你每次收东西回头都让我出钱,你当少爷也好意思!”
“潘府少爷欺压下人啦!大家快看啊!”
“哎哎,你别......这次你吃的桂花糕我出钱!”
“好嘞少爷,您看您还想吃点啥,我去给您拿~”潘德闻言一脸谄媚,凑上前来躬身说。
两旁行人摊贩笑呵呵的看着两人嬉闹,大家都知道,这潘德是潘府总管潘福之子,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说是主仆,更似兄弟,每日来喜乐街耍趣一番宛如活宝,大家对潘都尉是真心感激,对小少爷是真心喜爱,于是每日见他总送些吃食,小少爷心善,不愿白拿,便回头总拿些零钱来还账,可毕竟是半大小子,拿了人家东西又不好意思向父母张嘴讨要钱财,两人就指着潘德的月奉来还,虽说月奉不少,但哪里架得住天天来玩所花费,而小少爷又是个从来不在乎钱的主,身上有些银子不是路上遇见乞儿心软给了,就是时兴料子出了便买来做新衣服,因此从来剩不下几分银两,于是大家也都默契不谈物价,只当全了小少爷一份心意。
“前面要到烟柳巷了吧,老头子总不让我接近,等哪天他不在家,我非去看看。”潘渊懿一边嘀咕一边转身回头。
这时候,一辆马车迎面而来,车顶一面青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鲍”字,突然停在面前。
马车之后,四位家仆手握棍棒,虎视眈眈。
“潘少爷?”
青色轻纱窗帘从内向外翻开,一个与潘渊懿差不多年岁的年轻人探出头来,露出绿色官服,补子上一只鹌鹑振翅,未绣银边。
九品候补。
“鲍大人,小人替少爷向大人问好。”潘德一见鲍亮,急忙抢先上前一步,抱拳躬身。
“记起来了,潘德是吧?”车厢中鲍亮右臂托腮,面带微笑。
“是的,大人。”
鲍亮低头:“潘少,您这家仆好没规矩,哪有主人没说话下人先张嘴的呢?”
说完眼睛一眯:“要不要我替您教训这个没规矩的?”像极了毒蛇。
随着话语出口,轿后四个家仆齐齐上前一步。
潘渊懿神色不变,往前半步将潘德掩于身后,双手一拢,放在胸前,笑道:“鲍少爷,鲍大人,你莫要怪罪我这不成器的兄弟,实在是小弟我有难言之隐,不得已借他来试试您的口风。”
“哦?”鲍亮闻言,直了直身子。
“说起来怪让人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一向存不下什么钱财,往日里总见哥哥你往前面巷子里进,今日看见您的车架,就想着能不能借点钱财,让我也进去开开眼界。”
“素来听闻潘都尉治府甚严,你也不怕走这一遭进不得家门?”
“况且,本官两袖清风,哪里会带什么钱财去往这烟花之地?”
“哦,小弟听明白了,还是大人高,我只听说过有化缘的,还没听过,哦,对,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潘渊懿说着望向旁边的报摊。
“小少爷,光天化日!”
“哦,对对对,哈哈哈,不愧是卖报的,小郎君刚好提醒我,还从没见过光天化日的!”
“你!”,鲍亮脸色涨红一瞬,随即平复,狭长眸子望了望潘渊懿,又眯了眯,盯着卖报小郎君,回头说到:“潘少好口才,郎君好机敏,这文修一道二位着实天赋异禀。”
说罢,身上淡白色光芒闪动。
“告辞。”二字刚刚出口,街上微风拂面———初秋春风,生杀相易。
潘渊懿只觉如电流过身,猛的听见小郎君周身发出刺耳声音,如同西风烈烈啸大旗,全身鼓胀,先是衣衫密密麻麻开裂四散纷飞,而后全身血肉痉挛,道道血柱如同暴雨梨花,而后一头栽倒在地。
潘渊懿脸色难看,一个箭步冲到小郎君身边,身上同样光芒闪动:“定而后能静!”一言诵出,如春水乍起复平,血柱不再喷溅,小郎君呼吸逐渐平稳,头一歪,昏迷过去。
直至此时,百米外青色轿子上方有声音轻飘飘传来:“当街诽谤朝廷命官,小惩大戒,以儆效尤。”
潘渊懿抬头,忽然笑了笑,直起身来,手臂前伸,指着远去的轿子:“倒海翻江立乾坤。”霎时间天地倒转,前后相异,不动的三人急速接近远去的轿子。
然而鲍亮恍若未觉,只是在二者相距十米之时,开口说道:“潘……”
一只拳头呼啸而至,一击击在鲍亮之口,只来的及说出一个“潘”字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让你潘。”拳势奔若雷霆。
“我让你装逼。”双拳势若浪涌。
“给你脸叫你一声鲍少,鲍大人,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城主府妾生子,也配在我面前当纨绔?”一句话说完,双拳力如山崩。
“当着我的面用文道之力,你是真不拿都尉当白菜啊?城内禁绝超凡你不懂?”拳势稍歇,足下又起烈火疾风。
“早起一届入青云你了不起?谁还不是一个九品候补?你跟我说下不为例?你点谁呢,你点谁呢?”青色大轿碎屑纷飞。
“我不学武,是没求先天神通,你真当我跟你一样近身细狗?”潘渊懿一边碎碎念,一边拳脚不歇。
旁边处理了四个家仆的潘德望着这一幕,双手扶额,“少爷又开始了……真不拿学文莽夫当莽夫?”心下暗自嘀咕。
“小德子,带上小郎君,我们走。”潘渊懿头发一甩,整了整略有散乱的长袍,低头斜视一眼昏迷过去的鲍亮,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
“父亲,事情就是如此。”跋扈一时的潘大少瑟瑟发抖。
潘寒山起初眉头紧皱,听完讲述、却是恢复了盈盈笑意“此事错不在你,无须担忧,这鲍亮着实胆大,竟敢对普通人用大道之力,说不得为父还要去城主府讨个说法。”
“好的呢,爸爸~”瑟瑟发抖的潘大少继续跋扈一时。
“潘德,你们下去吧,我与懿儿有话要说。”
“是,老爷。”
眼见四下无人,房屋一片寂静。
少顷,潘寒山身上一股威压稍纵即逝。
“的确无人。”
“父亲,非我莽撞,鲍亮“潘”字出口之时,我隐约瞧见一抹金色,心下不敢确定,又不敢让他张口,这才借故发难,现在,我确定了,那是六鹤令。”
大夏各地城主皆由文渊阁派出,文官一品绯袍仙鹤补子,是大夏顶峰,人间文圣。故而文道一脉传讯及身份识别,皆用鹤令,文相九鹤,州六鹤,道三鹤,府一鹤,城则无有鹤令。
正常而言,一城之主一生都难有资格得见六鹤,而今一区区妾生子,九品候补,居然手持六鹤令向潘渊懿发难,其中意味,令人深思。
“我原以为鲍亮只是想替他在大青云中被我压了一头的弟弟出头,直到看见六鹤令,觉得此事不简单。”
“不错,亏你急智,要不然让他把那句话说完还真不好办,为父要思量一番。”
“嗯?不对,你刚才说你压了鲍亮弟弟一头?我记得他大青云三百余名,你四百余?”
“呃......哪有,你听错了,我明明说的是坑他一把。”
潘寒山见状一笑,手指轻点,“你呀你。”接着问道:“你如何看待鲍亮?”
“我能怎么看,六鹤令,城主府,先我一届的九品候补,我躲着看呗。”
“你躲着看还把人家一顿好打?”潘寒山又气又笑,“算了,还是那句话,有风有雨先知会你爸。”
“好嘞爸,躺平的二代谁不喜欢呢~您忙,我去找小德子玩。”
潘渊懿躬身倒退,嘴角笑意不减。
咔~
潘渊懿望了望屋外太阳正好,伸了懒腰,嘴角一撇。
“鲍亮?土鸡瓦狗。”
“六鹤令?不过如此。”
两道心声暗地惊雷,却又不为人所知。
建元760年,大夏开国太祖东泽大帝驾崩。
东泽大帝于前朝危亡之际崛起于微末,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先灭灵帝,再镇南王,即位以来深知民生疾苦,薄傜役,轻赋税,开青云,平禁区,更是收编修者,设文渊阁,都督府,司天监监察天下;亲手缔造大夏近800年盛世。百姓感念其恩,地地生祠绵延,家家香火不绝。
消息传开,霜打麦,云遮日,大夏一十三州人人缟素,处处哀声。
......
大夏,长安,厚德殿。
新帝登基。
“陛下,请您速速下令,边关事急,不容拖延。”一人手持象牙笏板,身着绯袍,衣上白虎仰天而啸,一品武官,当朝右都督。
“可恨异域贼子,竟敢趁机挑衅,当如娄都督所言,派出大军犁庭扫穴,以正国威。”又一人踏步上前,声如狮吼,须发如雪,亦如戟立。虽身着仙鹤,却自带武人煞气。
“陛下,出兵虽为要事,然太祖刚刚龙驭宾天,立兴战事,恐有不妥。”文渊阁建极殿大学士。
闻言,上方传来一阵轻笑。
娄庆之与高龙江二人脚步一顿,站回原地。
“移山,建极殿学士之言,你是何看法?”
大家转头望向自讨论始便一直闭目养神的老人。
中极阁大学士,文渊阁诸学士之首,当朝文修第一,真真正正文圣之躯---寇拯,寇移山。
“陛下。”寇移山缓睁双眼。
“贼子来犯,定斩不饶。”初时声音颤颤巍巍,饶字出口,便如九天雷音。
“学鹏,你着相了。”寇移山回头,不再言语。
众人望着建极殿大学士,先被新帝直呼官名,又被寇移山训斥,官涯之路,怕是就此断绝。
“好了,移山,不必在我这里袒护于他,我无怪罪之意。”
“学鹏。”新帝轻声念道。
“你我不是第一天相识,你名带鹏字,素来勇猛精进,文道山河更是专修华山,今日何故如此扭捏?你直言与那下方众人又有何妨?你不愿说,我替你说。”
“太祖一生惊才绝艳,文武双修,若非一生不信天命,怕是文武道三者皆可通天。你说太祖龙驭宾天,是想说我修为不足,虽是武神,却无法镇压四方,怕太祖丧期未过,朕,随之而去,有伤国本。”
“你说恐有不妥,是说镇南王尚未表态,边军不可轻动。”
此话一出,殿内如冰入沸水,立即炸开。
“陛下何故如此轻视众臣?臣等一息尚存,岂能由贼子危及陛下?岂能有人动摇我大夏河山!请陛下收回此言!”娄庆之目眦欲裂,衣上白虎环绕周身,掌下雷电奔腾不息,阵阵虎吼鸣啸不止。
“请陛下收回此言!”厚德殿中,百官跪倒。
上方明黄色人影一摆手,浑不在意:“何必如此,太祖旧制,有危及山河百姓之战,帝必亲征,当年这大夏,不就是太祖皇帝一手打出来的吗?”声音如同奔流入海,初极轻,后如海浪翻滚,乌云之下无有平息。
“如今西,北,南三面贼子同时来犯,佛教之祖,北妖之皇,南荒之主齐临我大夏边境,这不正是国危之时?你们一个个痛陈镇南王久不上书,恐有二心,那是因为镇南王出云州与敌酋力战三月有余,重伤南荒王,己身昏迷,至今未醒。南边军与镇南军十去其七,这才有了你们所知南疆之军久无前进之意,恐与镇南王有约。”
“镇南王深知早年与太祖争锋,难获朝廷信任,故而这些年你们可曾见过镇南王上书参与庙堂一事?太祖封其云州,改其名号南王为镇南王,你们就真不懂得其中之意?还是你们真以为太祖老糊涂,不如尔等明辨是非!”
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继续开口。
“我是武神,佛祖为舍利境,我无必胜把握,我是武神,北妖主为妖帝境,我无必胜把握。但,朕一定能拖着一个一起去死!”
“怎么?太祖因战有伤,未到大限,早早离世。太祖死得,我死不得?镇南王力战昏迷,恐难医治,镇南王死得,我死不得?你娄庆之武圣之躯尚且敢战赴死,你娄庆之死得,我死不得?尔等何故小瞧于朕!”声音黄钟大吕,于殿内缭绕回荡。
“陛下,臣......”娄庆之双目泛红。
“这大夏,是太祖,是我父打下来的大夏;这大夏,是我大夏百姓的大夏,这大夏,是朕,是诸卿的大夏!”
“那些鸟畜牲既然如此不知死活,朕就让他们知道,为何我大夏征龙袍是红色---那是他们的血!”言毕,袖袍一甩,坐回龙椅。
“陛下,臣等请战!”娄庆之,高龙江,李学鹏,齐齐上前一步。
“尔等不请,也要去。”新帝哂笑。
随即面色一整:“自古以来,未有君不如臣,镇南王阻敌于我大夏之外,我便不能让他们踏入我大夏一步。”
“娄庆之何在?”
“臣在。”
“你藐视君上,罚你领军北上,阻妖族于山海关外,有入关一步者,你便随他去死。对了,李学鹏,你跟他一起,亦是如此。”
“臣领命。”
“寇拯何在?”
“臣在。”
“你与高龙江二人领洪武军,前去南方支援镇南王,记住,这一战,我要南荒主死!”
“臣领命。”
“朕将率领神机卫,会同西军亲征西佛。”
“李学鹏,你既剑走偏锋,专精华山,当知华山之意气,全在险峻无拦,若不能明辨是非一往无前,不如滚回去重开山河。”
“微臣......明白。”堂堂巅峰文宗,半步文圣,跪服在地,泣不成声。
“各位,朕希望你们明白,尔食尔禄,民脂民膏,朕请诸位,为了大夏,有死无生。”龙椅上人影遥遥一拜。
“臣等不敢。”殿内众人齐齐跪地。
“为了大夏,有死无生!”这一刻,厚德殿如点将台,满朝朱紫全融征龙袍上红。
殿外,风雷渐起。
……
元狩一年,太宗亲征,定年号“元狩”,帝亲狩西,次年,南荒主死,镇南王薨,建极殿大学士李学鹏自燃山河,阻北妖帝三日,右都督娄庆之以寿击之,重伤,逃。西贼与帝战,皆伤。
---《史记,成武皇帝本纪》
大日当空,秋风渐起。
距长安之议已有三日,征兵之令通发全国。
......
叶城,都尉府。
“爸,听说你今天去喜乐街,被红姨拉着要进春风阁?”潘渊懿低着头,一只手拿着半拉包子,指尖深入馅料,一只手放在桌下,手臂微颤,连带着整个人也坐不安稳,流海垂下,脸如同包子重生,皱作一团,声音半高半低。
“那可不是,潘都尉急公好义,乐于助人,一身正气,刚正不阿,恰如雪下梅花一枝独俏,怎么不招人喜欢呢。”化歆妍一手托着菜盘,一手放在腰间,一步一扭,接着潘渊懿的话边走边说。
潘寒山一脸生无可恋:“夫人,懿儿笑我也就算了,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上次案件处理完,人家感谢我罢了,我不是都与你说过吗?”
“潘都尉说的是,都依潘都尉的。”化歆妍盈盈施了个礼,转头看向潘渊懿:“小愿意,你看我像不像你红姨。”说着,站起身来又学那摇曳姿势。
潘寒山一把拉住自家夫人连连讨饶:“懿儿还在,你莫让他看了笑话。”
“潘都尉说的是,都依潘都尉的。”转头又问:“小愿意,你看我说话像不像你红姨?”
“噗......咳咳......”潘渊懿再也忍耐不住,嘴中食物将要喷涌而出,被他牙急口快,急忙咽了回去,却是呛得不轻。
“哎呀!”化歆妍一声惊呼,急忙递水过去,见潘渊懿无事之后,转头又说:“潘都尉,你怎地这般做人,旁人的忙你愿帮,自己的儿子便看顾不得了吗?”说罢低头转眼,泫然欲泣。
“哈哈哈哈。”潘渊懿见状笑声更大,母亲从成婚之日起,便被父亲安排好家中一切吃喝玩乐,不经外事,心思依旧如同豆蔻年华,有时与潘渊懿玩闹起来,不似母子,更似姐弟。
可怜我潘都尉,出门巡视一遭,家中横生变故,这一来又是三五日光景不得近身,怎一个惨字了得。
一家三口正在嬉闹,远远声音传来:“老爷,鲍城主亲至,说有要事相商。”
潘寒山张口:“知道了。”随即与潘渊懿对视一眼:“你且等我,莫要出去。”
都尉府,威虎堂。
“不知何事劳驾鲍城主亲临?”
威虎堂上,一中年男子长身而立,身着青衫,眉眼方正,只是额间川字不散,似是千愁万绪无处诉,百转回肠无人说。
中年人闻言并不答话,只是上下扫视潘寒山,潘寒山唇间笑意凝结,面色一敛,正要发作。
“寒山兄莫怪,在下只是有些惊奇,一时失神,实非有意。”
潘寒山冷着脸并不搭腔。
见状,中年人眉间川字更重一分,无奈再度开口:“前些时日,贵公子将犬子好一顿收拾,这事,您应该知道吧。”
潘寒山面色一变,勃然大怒:“还有此事?东明兄恕罪,此事我未有耳闻,犬子背着我做下如此恶事,我定然好好教训给东明兄出气!”言辞激烈,身形如山,正挡门前。
鲍东明脸色愁苦更甚:“寒山兄何必如此,铁手修罗的名号我还是明白份量的。”
“东明兄放心,这竖子做下如此败坏家风之事,我定不轻饶。”潘寒山不为所动。
“你看此物。”鲍东明见状不再废话,背着的手往前一伸,亮出金黄一物,上有六鹤环绕。
“啊!”潘寒山定定一看,似被吓住,呆立原地。
“鲍城主手持六鹤令,相必定有要事,我潘寒山不敢耽搁,便不留城主叙旧,您请回。”说着,双手成擒龙式,就要往前。
“潘都尉莫要与我装疯卖傻!”鲍东明再也忍受不住,一声轻呵。
听闻此言,潘寒山讪讪站在原地,面色一整,宛如无波古井。
“这是家师派人送来,内附两则密言,一是通知我今年青云提早,二是点名要你知晓,除你之外,无人可看。”
“至于犬子之事,他前些日子主动要替我来都尉府一遭,我便将令牌交于他,谁知他竟敢借此当街逞凶,令公子替我教训,倒也省我一番力气,今日来此,于公,奉上令牌,于私,便是要开解这一桩祸事。”
闻言,潘寒山面色稍霁。
“既是如此,事已结束,城主请回吧。”
鲍东明不发一言,深深望了一眼潘寒山,快步离去。
待得鲍东明走远,潘寒山拿起六鹤令,神魂之力注入其中,一道声音响起:“寒山,随我去一趟山海关吧......”
潘寒山真正呆立原地。
“父亲,怎么了?”直到背后声音响起,方才回过神来。
“无事,只是鲍东明来告知我青云试提前,你要早做准备。”
“因为异域贼子?”
“为父不知,但听闻今年青云可能有些变化,你要好生思量。”
“为父有一桩大案要办,要出差些是日,为父走后,你要好生照顾你娘。”
潘渊懿闻言眉头紧皱:“父亲非去不可吗?若是案情实在复杂,上报不行吗?”
“不行,这案犯是为父老对手了,别人去,我不放心。”说着潘寒山理了理潘渊懿头上碎发。
见父亲坚定,潘渊懿不再劝说,只是咬了咬嘴唇:“父亲,你说过要让我一辈子风雨不侵的,你要说话算话。”
然后话锋一转:“你说好让我好好当二代的,我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说完做个鬼脸往后一跳,笑嘻嘻看着父亲。
潘寒山笑骂:“兔崽子,没大没小,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回屋去吧,为父也要做些准备。”
潘渊懿转身向外。
潘寒山静立屋内。
大日高照,照不进威虎堂。
至于与鲍亮和解一事,潘寒山没提,潘渊懿没问,似乎二人都忘记此事,就像忘记昨日出几次恭。
“少爷,小郎君醒了,您要过去看看吗?”潘渊懿刚刚走出威虎堂,潘德小心翼翼迎上来说道。
“嗯?”潘渊懿一听,原本有些阴翳的面庞好看了不少。
当时若不是他示意小郎君相应,一个普通卖报人怎么敢去嘲讽城主之子?毕竟他又不姓许。
这些天里,小郎君的治疗进度极慢,受限于普通人的体质,无法强行驱逐残留体内的文道之力,只能用药慢慢滋润肺腑,每日温养,再辅以潘渊懿每日念诵众圣经典,以期抽丝剥茧来消解道力。如此反复多日,才终于将他拉回人世。
都尉府,东厢房。
“小少爷,多谢你救我一命。”床上躺着一人,年纪算不得大,与那鲍东明相似岁数,身形单薄,头发散乱,脸色苍白,鼻头满是虚汗,身缠白纱,脸上一道寸许伤痕,新痂未落。手掌上凸起暗黄老茧,青筋凸起宛如恶鬼。说着,就要挣扎起身拜谢。
说起这小郎君,也是有趣,卖报之人向来伶牙俐齿,小郎君尤甚,只是机敏善辩之外,总是喜欢称自己今年18,从未及18到已过18,凡有人问,皆称18.
潘大少前些年听闻,还以为是此界能人异士驻岁有术,被哄骗着买了他一天的报纸。
回到家中方知被骗,气冲冲掉头回去,却聊了个兴起,自此熟识。
潘渊懿赶忙把他按下,突然一愣,双目失神,坐在病榻之上不再言语。”
“生人愿,死人念,万古山河入其间;锦绣天地红尘起,归来还与天地宽。”一道飘渺声音在潘渊懿脑海响起。
潘渊懿念头一起,只见脑海中沉寂许久的卷轴蓦然张开,挣脱青紫之气,玉色光芒四散,最终形成三个大字:乾坤图。
“原来你叫乾坤图吗?”潘渊懿心中暗忖。
“小少爷,小少爷?”一声声呼喊将潘渊懿拉回现实。
“哦哦,不好意思,刚刚看见你,想到光天化日,走神了。”潘渊懿尴尬一笑。
“没事,只是,小少爷,你坐我手了......”小郎君脸色如同便秘,难受,憋着,出不来。
“......”
“既然你已无大碍,不如再考虑考虑?”潘渊懿随口说道。
原来,潘渊懿自与小郎君结识,便想要拉他进入潘府,一是看他机敏灵活,隐有灵气,二是他家里只剩卧床老母,卖报所得几难维持生计,想要帮衬一二。
但小郎君人穷志不短,不愿接受这份怜悯,于是次次推托。
只是此次,潘渊懿未听到熟悉的推脱之言,看向小郎君,只见他叹了口气:“承蒙少爷看得起,赵森不敢推辞。”言罢,作势滚下床就要敬拜。
潘渊懿又拦,他却不许:“少爷,你若是还把赵森看做人,便受了我这一拜。”
潘渊懿无计可施,满脸无奈的看着赵森半直身子,重重叩下。
待得施礼完毕,赵森脸色阴晴不定,终于咬了咬嘴唇:“少爷,我家里有一物什,据说是家传之物,只是自从我父亲死去,家里再无人知晓用处,还望少爷前去帮我辨认。”
潘渊懿哪里听不懂这是要献宝,板起脸来:“我留你在潘府是为了你我二人情分,难到是图你家传宝物吗?况且我家着诺大都尉府,还欠缺你一件物什不成?”
谁料赵森一脸坚定:“少爷,你不收,我立时滚出都尉府。”
“你这是什么性子,我又不是你夫人,哪用你来搞这净身出户的一套。”潘渊懿一脸便秘的表情,难受,憋着,出不来。
“行行行,我答应你,等你能下地走路,我就陪你回去看看你的传家宝。”
“谢少爷体谅。”
......
叶城,清平街。
叶城历来有两大知名地方,一是喜乐街,号称吃喝嫖赌无所不有,喜乐街上真喜乐;另一处就是这清平街,号称乞瞎贫傻尽在此地,清平街上不清平。
喜乐街得益于潘寒山之功翻天覆地,因此,叶城两大奇闻事实上只余一个,赵森家,便在清平街。
清平街左胡同三宅,一座灰墙黑瓦房。
“少爷,打听清楚了,就是这儿。”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一路小跑到一个年轻人身边,点头哈腰道。
“嗯,慢些敲门,莫要惊吓到老人家。”年轻人手持折扇,轻轻点头说道。
“得嘞,少爷,我办事您放心。”男子掉头来到门前,叩门之声阵阵。
半分钟后,屋内一片寂静。
男人扭头看去。
“看什么,老人家耳朵不好,要我教你怎么做吗?来了清平街,你也傻了?”年轻人怒斥。
男子不再犹豫,转头望着破旧木门,狞笑一声,蒲扇大的手掌拍击在门上,扑簌簌,木门化作粉末掉落。
男人转头:“少爷,人家欢迎咱嘞,门户洞开。”
年轻人不再理会,抬脚就要进院子,脚在半空,看了看沙土飞扬兼着禽兽粪便混合的地面,眉头一皱,身上白光一闪,身子离地三寸,向院内飘去。
刚进内屋,便听见屏风内传来一阵呼喊:“儿啊,你这次卖报怎的花费如此长时间?”
年轻人想了想,不做应答,缓缓向内走去。
屏风内老妇人久不听见应答,声音骤然尖锐:“哎呦,老张,老张,你们快看看我家这是谁来啦?”
话音刚落,隔壁院墙上探出一个脑袋来,头发花白,满面皱纹如同皲裂大地。只是面容平坦,没了鼻子。
“是......”
是字尚未说完,刀光如匹练暴起,老人头颅落下院墙,掉在地上,尘土四溅。
屋内年轻人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不再隐藏身形,直直闯入屏风之后。
“老人家,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吧。”年轻人缓缓说道。
老妇人虽瘫痪在床,但因此听力远超常人,听见重物坠地之声,心里明白老张头凶多吉少,因此只是闭眼流泪,并不答话。
年轻人见状也不着急:“赵森在我手上,您看呢?”
老人猛然睁眼,只看见年轻人手上衣物碎片,确实是赵森走前所穿,双手举起挥舞就要抢夺,年轻人哂笑一声,后退一步,将碎片塞入怀中。
“您现在觉得呢?”
老妇沉默不言,闭眼思索片刻:“我要先见我儿。”
“您没有选择。”
“在我老婆子褥子下面,有一个暗格,东西就在那里。”
年轻人一挥手,那横肉男子进屋,一把将老妇推至一旁,摸索了一阵:“少爷,找到了。”
年轻人撇了一眼,点点头,向外飘去。
男子弯着腰,恭敬等待年轻人离开后,回头充满怜悯的望着老妇人。
挥刀,斩。
“少爷,前面就是我家了。”一向混不吝的赵森,意外的有些局促。
潘渊懿瞥了他一眼,嘴巴一歪:“你扭捏什么?真想我给你当夫人?”说着手臂搭上赵森肩膀,用手把赵森的头扭了过来:“怎么,你这清平街的看不起我喜乐街的?”
“少爷不敢,我这不是觉得您到哪都是夹道欢迎,怕您一时间体会不到鳝饿有鲍难受吗。”眼见潘渊懿并不在乎,赵森立刻就笑嘻嘻的开起了玩笑。
潘渊懿翻了个白眼:“一会我一定在你妈那告你一状。”
潘德在一旁挤眉弄眼:“你有罪受咯,谁不知道我家少爷人称阳光开朗大男孩,诚实可靠小郎君,你妈一定让少爷对你立棍单打。”
“好啊你小德子,你也敢取笑我。”
三人说说笑笑,拐进了胡同。
没走两步,赵森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向前狂奔。
二人对视一眼,摸不着头脑,快速追赶上去。
“妈,妈!”只见赵森来到一栋无人房屋前,一边大喊,一边往里面冲。
潘渊懿二人这才赶到门口,眼前已经不见赵森身形,只听见内屋传来一阵阵犹如野兽般的嘶吼。
等到二人来到赵森身旁,只见赵森跪倒在地,双手疯狂砸向地面,旁边是四散的指甲,眼眸通红,留下道道血泪,出门时整好的头发披散,好似地狱恶修罗。
“赵森,怎么了,你先冷静。”
“我妈出事了,我妈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我妈出事了,我妈出事了,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赵森低头自顾自的嘟囔,越说越快,越说越快,突然抬起头就要往外冲。
“冷静!”潘渊懿一把拉住赵森,擒龙式将赵森双臂禁锢,“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赵森像是被重锤敲击,浑身瘫软在潘渊懿怀里:“东西丢了,我妈死了。”
顺着赵森目光看去,床角一抹暗红血迹在朽木床上分外刺眼。
“少爷,少爷你要帮我,求求你,帮帮我,求求......”赵森猛地抬起头,眼中光芒像是溺死之人看见浮木,挣脱潘渊懿的怀抱,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潘渊懿环顾四周,除却血迹之外,便只剩平日蚁食风化的痕迹。
潘渊懿收拾心情:“走,我们先回家,这件事我一定帮你。”
三人来时兴高采烈,走时两人面色阴沉,一人垂头挂在两人中间,精气尽失。
......
喜乐街,烟柳巷,春风阁。
“呦,小少爷,您今儿个怎么进了烟柳巷呢,要红姨我找几个雏儿陪陪您吗?”远远胭脂红望着径直走来的潘渊懿,开口调笑。
“怎......”等到胭脂红看清楚潘渊懿面上寒霜,眼中杀气一闪而逝,刚要张嘴询问,却被潘渊懿抬手打断:“红姨,我要你帮我。”
胭脂红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不再着急,反而张嘴问道:“小少爷说笑了,我一介青楼女子,哪能帮上您什么忙,莫非您今日真要开开荤?潘都尉知道吗?若是你自己猴急,我可不敢,你父亲会把我着春风阁掀了的,还是......”
不待胭脂红把话说完,潘渊懿抬头望着她伸出手指:“第一,我父亲洁身自好,从不去烟花之地,却每月固定来此处三次;第二,风尘女子,不配我喊一声姨;第三,我妈不会在乎普通女子。”
声音一顿:“所以,你要么是我父亲手下眼线,要么是与我父亲有交易,无论哪种,你都能帮我。”
胭脂红越听眼睛越亮,听完之后,笑意盈盈:“少爷您这猜测,连我自己都信了,可人家只是一个开青楼的啊。”
“红姨,我再喊您一声红姨,我今日没兴趣打岔,要么帮我,要么日后叶城再无春风阁,胭脂红,你自己选。”潘渊懿面冷嘴更寒,死死盯住对面。
胭脂红收敛笑意:“你父亲知道你这么对我说话吗?”
“我不想重复第二次。”
胭脂红沉默一瞬,挺直腰身:“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赵森家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一切。”潘渊懿缓缓说出来意,声音森寒。
“破天刀张顺。”
潘渊懿听到名字,沉默一瞬,旋即脸色更加狰狞,浑身白光如同白焰闪烁,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想了想,回身对着胭脂红鞠了一躬:“谢谢您,红姨。”
......
都尉府,威虎堂。
潘渊懿面带煞气冲进威虎堂,不见父亲,正要离开,瞥见了桌上一块铁制令牌,背后虎啸山林,正面潘字闪烁寒光---都尉府,都尉令。
潘渊懿想也不想,拿起令牌放在袖中,抽身便走。
回至房中,从床下拉出一个木匣,打开只见寒光凛冽骇人心魄。
潘渊懿探手一抓,两截铁杆一拧,随着机括一声脆响,一杆丈二长枪屹立房中。
枪身迎光隐有暗纹,细看确是片片堆叠,宛若龙鳞。枪身黑色龙身盘旋而上,龙尾含住枪尾,尾部鬃毛凝聚如同笔锋而立,及至枪颚,龙口大开,吐出三刃,一长刃居中犹如长剑,两短刃向内如同横刀,三刃开有血槽,正是潘寒山为潘渊懿习武锻炼而特意请人以沉铁打造而成的大枪---苍龙穿天。
枪成之日至今,五年。潘渊懿喜爱此枪,日日操练,日日枪不离身,直至长大,主习文道,方才把枪收入匣中,放于床下。
潘渊懿独自提枪奔出府去,足下风雷渐起,顾不得喜乐街行人侧目,顾不得叶城街人人驻足,前路直指长平街---城主府。
在潘渊懿一路奔走之时,都尉府。
“老爷,你就任由懿儿这么去吗?”
“哈哈哈,胸有意气,自当一泻如雷,所谓大凡物不平则鸣,难道我儿在这叶城之中,还不能鸣个痛快?就让他去,我看着鲍东明能耐我儿何。”
正是潘寒山与化歆妍夫妻二人。
......
潘渊懿一边奔走,一边止不住的怒火勃发,望向手里长枪,眼神坚定。
自此枪入我手,五年有余,尚未见血。
破天刀张顺,叶城最大的地下帮派青亮帮创始人,凭借一手精妙刀法在叶城号称神通境以下小无敌。
但真正让他肆无忌惮的原因在叶城人尽皆知---青亮帮的亮,是鲍亮的亮。
......
“潘少爷,您等我二人通报再进,您等......”城主府门口,一个家仆伸直手臂阻拦,另一个看着潘渊懿掌中大枪便想奔入府中报信。
“滚开!”潘渊懿手中大枪横栏,顺势抡圆一扫,二人口吐鲜血跌倒在地。
“鲍亮,给我死来!”潘渊懿手中大枪举过头顶,一声怒喝,重重砸在城主府大门之上。
“什么人胆敢在城主府闹事!”闻听府外声响,一众护院家仆蜂拥而出。
“让鲍亮滚出来!”潘渊懿脸上戾气横生。
“莫说是潘少爷你,就是潘都尉也未必敢在城主府前如此放肆!”一道声音隐含怒气从人群后方传来。一位老者漫步而出,正是城主府管家,鲍青。
潘渊懿抬眼:“鲍亮是你儿子不成?我找小狗没找到,怎么先蹦出来一个老狗,对了,鲍东明知道你才是鲍亮亲爹吗?”
“潘少爷玩笑了,鲍少爷天纵奇才,明眼人一看便知与我家老爷一脉相承,您辱骂我不要紧,提及城主未免有些过份。”鲍青强按怒气,不阴不阳的说道。
“老狗,我再说一次,让鲍亮死出来。”潘渊懿懒得理会言语争论,手中长枪一指,枪尖正对鲍青眉心。
“潘少爷,您......”
这边鲍青话未说完,鲍亮走出,阴恻恻说道:“鲍叔,什么时候,城主府,成了谁都能来踩两脚的地方了?你老糊涂了?”
“鲍亮,死!”潘渊懿看见鲍亮,足下顿时发力,双手挺枪便刺。
鲍亮看着他,动也不动,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叮,一声脆响,枪尖停在半空,鲍青手掌淡青色光芒闪烁,直直挡住枪尖去处。
随即张口说道:“潘少爷,得罪了。”一双手便要前逼拿人。
潘渊懿不看袭来双手,腰部一拧,力贯大龙,举枪再刺,只是出枪同时,从袖袍之中甩出一物:“都尉令在此,禁绝超凡,凡有用大道之力,形同叛族!”
鲍青望着铁色令牌,脸色难看,双手改拿为拍,再度振开长枪,身形退至鲍亮身侧。
“鲍叔,你真的老糊涂了,潘渊懿私拿令牌,假传都尉命令,你不拿下送与潘都尉治罪,在我身边干什么。”鲍亮望着潘渊懿,随口说道。
“是,少爷。”鲍青点头应下,手上青色更重几分,口中吟诵:“思牢弩箭磨青石,绣额蛮渠三虎力。”一句颂出,身侧隐有光影。
砰......一声闷响,鲍青前冲身体如同撞上巨石,猛然停下。还不待鲍青有所反应,面前传来一声怒喝:“好胆,天日昭昭之下竟敢动用文道之力殴打都尉之子,你且死来!”
潘渊懿瞥了一眼,急忙喊到:“福伯小心一些,这老狗厉害。”
潘福一边与鲍青交手,一边回头看着潘渊懿眨了眨眼:“少爷安心,我定将这违背太祖律令之人擒拿,交由老爷处置。”
鲍亮眼见事态一时收拾不住,脸色越发阴沉,一挥手,身旁家丁如同过街蚂蚁,一哄而上。
潘渊懿正要出手,只听见耳旁一声呼喊:“少爷莫急,小德子来啦。”便有一道人影闪过,与家丁战在一起。
潘渊懿又要前冲,耳边只听的海浪阵阵,而后突然平息,随之平息的,还有城主府门口所有人,无论是家丁,潘德,还是潘渊懿,鲍亮,甚至潘福和鲍青,每一个人都一动不动僵在原地。直到这时,才听见一句“但愿海波平。”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眉目愁苦的中年人走出,正是叶城城主,鲍东明。
鲍东明站在门外,抬头望着天空:“潘兄,既然来了,为何不露面呢?”
话语吐出,凝固的众人只觉一股撕扯之力一闪即逝,随即身体又能行动自如。
“老爷。”
“父亲。”
潘寒山漫步上前,张嘴便说:“鲍城主,城主府门前如此大规模争锋,着实好看的紧,怎么,鲍城主你是想提前举办青云试吗?”
鲍东明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潘寒山立刻堵上:“当然,我相信你未必知晓,否则,方才若是战诗词出口,怕是我也要说一句,鲍东明死来。哈哈哈哈。”潘寒山一边大笑,一边往城主府里进,鲍东明只得跟上,同时回头对鲍亮说到:“遇事不问,遇事不稳,如此性情还配称为大夏九品候补?我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我看你与潘渊懿怕是有些误会,你且与他分辩清楚。”
鲍亮神情扭曲一瞬,随后竟朝潘渊懿一拜:“是为兄唐突了,不知潘少找我有何要事?”
潘渊懿死死盯着鲍亮:“赵森家的事情,你不要跟我说你不清楚。”
“这,我确实不知,赵森不是在贵府养伤吗?若是药材不足,我自当鼎力相助。”
“呵呵,你把张顺叫来,我变相信你不知晓。”潘渊懿冷笑着说
“去,把张顺喊来。”鲍亮毫不犹豫,向一旁家丁吩咐。
“我要见张顺活着来到此处,他死,或失踪,我都与你不死不休。”
家丁脚步一顿,随即加速离去。
......
青亮帮。
“你我都是苦命人啊,赵掌柜,我这几百号兄弟养活起来不容易,我只是要你每月六成的抽成,很过分吗?你承平苑已经三个月没交啦,千把银子现在要三万,你敢强吞我三万银子,可不就是要我们这兄弟伙的命吗?”
“张老爷,张大爷,我我......”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人脸色涨红,眼袋不住抖动。
“哎,别这副模样,我张顺心软,可是善民,你这样好像我要怎么着你似的。”张顺一边说,一边不住把玩着手中匕首。
“帮主,鲍府有人来了。”不待张顺继续开口,旁边一人快步走上,附耳说道。
张顺听完,一只手拍了拍赵掌柜肩膀,往门外走去。
“你要我们兄弟的命,我只能先要你的命咯。”
声音传来,地上是赵掌柜扭曲的尸体,还有融为一体的匕首,像极了摊贩案上的鱼。
走出青亮帮大厅,张顺看着来人,平静询问:“什么事?”
“张帮主,潘少爷污蔑鲍少,在城主府门前大闹,少爷命我找您去说个明白,还希望您实话实说,莫让潘少平白污了我家少爷清白。”家丁微微躬身,语气诚恳,脸带笑意。
张顺闻言,立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
“少爷,潘少,张顺到了。”家丁旁站着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随后躬身后退。
“赵森家的事你认是不认。”不等鲍亮张口说话,潘渊懿抢先问道。
“......”张顺看了看潘渊懿,又看了看鲍亮,牙齿一咬,也不答话,抽出随身宝刀就往自身头颅斩去。
潘渊懿早有准备,手腕上翻,枪头似恶鹰扑食,叮啷一声,就将长刀打至一旁。
随即笑脸如同恶鬼,望向鲍亮:“我只拦一次,只要他当着你的面死亡,你就得死。”
鲍亮脸色一变再变,就要开口,潘渊懿长枪一伸,枪尖抵住鲍亮嘴巴:“闭嘴,除非,你杀了他,哦,对了,人都不愿死,我的意思是,你与他战,再杀了他。”
潘渊懿话音落下,长枪斜放身后,枪头指地,正与鲍亮脚面平行。
张顺咬牙抬起头,看着身旁的鲍亮,如同乳虎望母。
鲍亮手中折扇打开,露出墨色文字,双眼看着潘渊懿似冬日老树:“潘渊懿,我再问你一次,张顺杀人之事与我无关,你信是不信?”
“我信,你老母。”潘渊懿咧嘴笑道,牙齿白晃晃如同利刃枪尖。
话音落下,鲍亮双脚横移,地上呲啦啦一阵火星四射,正是苍龙穿天枪枪尖划过。眼看鲍亮避开这一击,潘渊懿双臂发力,枪尖在空中斜斜画圆,龙口大张,直奔鲍亮眉心而去。
鲍亮身子尚未站稳,手中折扇散发莹莹白光,扇上墨色文字如同山河乍起,逐渐散发青色光芒。正当扇上文字要脱离扇面之时,城主府内潘寒山声音传出:“大夏律,都尉令,城内禁绝超凡。”
每出一字,青色暗淡一分,待到话语落下,扇上文字攒成一团,猛然炸开,白玉扇骨隐有裂痕。
鲍亮望向府内,脸色难看至极,这把折扇乃是鲍东明亲赠护身之宝,上有亲笔题词,乃是进士之宝,潘寒山一句话将折扇半废,显然不只是自身原因。
潘渊懿文道虽然只堪堪到达秀才,而自身已经摸到举人边缘,但若是真禁绝超凡,潘渊懿那后天圆满的武道战力将成为压顶泰山。
正当鲍亮思索之时,发现对面潘渊懿浑身颤抖,无法前进,长枪定在半空嗡嗡作响。
鲍东明声音遥遥而出:“既然渊懿有意与你切磋,你便以秀才境与他交流,但张顺杀人既是事实,你要当心他趁机伤了渊懿。”
鲍亮眼神一动,身上再次腾起白光,只是在白色炽盛隐隐犯青时,空气如水波荡漾,生生将白光压了下去。鲍亮一声闷哼,嘴角却肆意掀起,毫不遮掩。
听闻话语,张顺眼中凶光横生,一脚踹翻一旁家丁,抽出身上佩刀,脊背伏低,双腿弓步向前,手中刀似头上角,在人腰身高处划过,刀过处先成白线,白线凝成白箭,刀势穿山破天。
破天刀---张顺。
眼看张顺攻去,鲍亮大喝一声:“潘少小心!”声浪滚滚向前。折扇一合:“惊鸿卷西风,吹落云水间。”身形自张顺右方斜插前去,折扇一摆,平地沙石呼啸。
潘渊懿看向两人,嗤笑一声,先是身上白光腾起,而后白光如水流转,尽数没入长枪:“浪起鱼龙喧霹雳,天清岛屿散艨艟。”
一句诵出,龙眼光芒大放,枪身嗡鸣震荡,雷霆水浪之声忽远忽近,枪尖散作漫天飞花,前后不明。
砰,砰!
两声巨响几乎不分先后,枪头三刃卡住刀尖似龙牙入肉,枪杆抵住折扇如龙尾横击。
张顺心下一惊,虽说被压制无法使用神通,但肉身之力尚在,潘渊懿一式抵住刀扇合击,还是让他吃惊不小。心思百转之下,手却丝毫不慢,腰身一拧,身成铁板桥,借助拧身之力气,脚踢向刀把,要将这白刀变为飞箭,直插潘渊懿面门。
鲍亮手持折扇下压,一面看着张顺变招,一面心中运气,勾连天地:“安得大力士,长挽羲和出。”,一时间鲍亮手持折扇宛如搬山力士齐聚五岳,誓要镇压地上黑龙。
潘渊懿看长刀冲向面门,下意识就要抬枪阻拦,却被一股巨力压的猛地一趔趄,不得不就势也做了个铁板桥出来。
长刀飞过潘渊懿面门,斩碎几缕黑发,潘渊懿脊背大龙仰天长啸,枪如游龙过海,逼退张顺,又踢发地上碎石,让鲍亮无法立时进攻。
三人拉开站立,如老城门御重骑军。
鲍亮与张顺对视一眼,两人从两侧再度奔杀而来,如水似潮。
潘渊懿双眼死死盯着张顺,脚下发力,闪身前冲,枪尖不再舞动变化,直直刺来只如陨石坠地,张顺不屑一笑,稍侧身子,速度不减反增,手腕一转,匕首凭空出现,手中匕首连点,似是灵蛇吐信,抹向潘渊懿脖颈。
眼看长枪即将扎空,突然速度大增,磅礴枪势凝成一束,如雷电下劈,直直撞开张顺身子,去势不减。
张顺满眼不可思议,他是武修,很清楚后天习武之人的极限速度,这一瞬加速,甚至不是功法秘技所能弥补。
只是他再无探究之机,半边身子横卧在地,手中匕首落下,扎入尸体脏腑,如同案板上被剖开的鱼。
鲍亮眼看张顺死亡,前冲之势如同奔腾骑兵撞上城墙,霎时人仰马翻。鲍亮一边后退,一边开口:“潘大少,这凶手既然已经伏诛,你我切磋到此为止如何。”
潘渊懿平端长枪,一边冷笑,一边心中暗叹好险,童生,秀才只能张口诵诗词,以文气波动来调动诗词威能,及至举人方可在心中默念诗词,虽然速度快,难以提防,却消耗更大。
鲍亮一身文道修为依然触碰到举人边缘,本身天资不差,能提前用出不足为奇,但自己只是刚入秀才,按理万万不能用出,本来想法只是与张顺以伤换命,却没料到张顺反应之迅速令人咋舌,只能抱着一试的态度默念“飒沓如流星。”,本来毫无反应,乾坤图却好像感受到自己心意,从脑海中投出一道玉色光芒,这才能使枪速突然暴增,杀了张顺。
眼见鲍亮后退,潘渊懿乐得先行调息,只是心中惊悸尚未消散,也懒得与鲍亮搭话,稍作喘息之后,手中长枪再起风雷,便要刺向鲍亮。
鲍亮眼见张顺被长枪捅成两半,心下无必胜把握,于是先诵:“留连戏蝶时时舞。”身形飘飞不定,又言:“正入万山圈子里。”潘渊懿身前一座座虚影浮现,阻拦脚步。
眼看潘渊懿无心罢战,鲍亮一边后退,一边急急张口:“人确实非我所杀,你既然已经报仇,何苦再与我城主府为敌。”
“......”
突然鲍亮好像想到什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也是为了那个东西是吧,我告诉你,这可是......”话音未落,鲍亮整个人突然爆成洋洋洒洒一团血雾。
嗤的一声,枪尖落入地面。饶是潘渊懿再如何杀意沸腾,也被这一幕惊的不轻。
“我儿鲍亮居然真犯下如此罪责,我今日手刃此獠以正国法,还望潘都尉见谅我擅自动手。”
“鲍城主倒是好手段。”
城主府门口,不知何时鲍东明与潘寒山并肩而立。
“渊懿,走,回家。”潘寒山喊了喊还在发呆的潘渊懿,笑了笑。
“哦。”潘渊懿还是一副没缓过神来的样子。
二人正要踏入长平街之时,鲍东明突然张口:“潘都尉有个好儿子。”
此话一出,除去鲍东明和潘渊懿之外,所有人猛地脸色一白,浓重血腥煞气冲入鼻腔,似是站在血肉磨盘之上,城主府前气氛真正降入冰点。
鲍东明长身而立,似是感觉不到,又慢慢说到:“小心长风起,不送。”
潘寒山闻言煞气一收:“不劳城主挂念。”语气如六月寒冰,可封大日。随即牵着潘渊懿迈步离去。
门口鲍东明望着两人背影,转身回府。
“把门口收拾收拾。”
“是。”
“渊懿,怎么了,你不会是怪我让你与两人玩闹生气了吧?”都尉府内,潘寒山看着比斗完便沉默不语的潘渊懿小心翼翼问道。
“啊,哦,嗯,咋了?”潘渊懿听见声响,抬头迷茫问道。
“......”潘寒山满腹言语卡在喉头,一时不知进退。
潘渊懿看着潘寒山,笑了笑,而后说道:“爸,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了。”说罢,起身离开。
潘寒山看着潘渊懿离开,只当他情绪波动过大,转头握住化歆妍的手。
......
“为什么,为什么张顺和鲍亮死亡之时会像赵森一样发出光芒?”
“为什么这光芒分明是惨白之色,却也对我有所增益?”
“赵森身上的金光与这白光究竟有何不同?”
潘渊懿一边迈步回屋,一边低头沉思。
“我在救治赵森时出现的金光,我暂且认为感念之时才会出现,乾坤图说生人愿,死人念,若是二者意味相同,张顺与鲍亮身上断然不会出现白光让我吸收,如此看来,死人念这念字,倒是值得商榷。”
“说起来赵森,不知此时如何,先去看看他好了。”
念头转及此处,潘渊懿身形回转,朝东走去。
......
都尉府,威虎堂。
潘寒山一人站在屋子正中,背对屋门,面朝屋内屏风,屏风上虎行山林,鸟雀纷飞,红日高照于群山之外,飞云渺渺含群兽之踪。
红木门紧闭,窗棂透出日光,点点星星落在地面房梁,最远处照到潘寒山脚跟,却只显出黑布白底。
“老爷,你有心事。”
“嗯?”
“你不用瞒我,你我二人结识成婚,已有近四十年,你瞒不住我。”
“......”
“庆之兄唤我同赴山海。”
“狼圣?”
“对。”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渊懿呢?”
“进京。”
“......”
......
“赵森,小森森,森森森森,你怎么样了呀~”潘渊懿立在东厢房外,沉默片刻,跃入屋内,笑问道。
进入屋内,视线所及,潘德正坐在赵森床头,拉着赵森一只手放在腿上,轻轻拍打。
“呃,我是不是不该来?”潘渊懿笑容一顿,旋即再次开口:“哎呀,你俩瞒着我干嘛,我又不是我爹那老古董,赵森你不嫌弃就行,福伯那里回头我找我妈帮你周旋,小德子啊,你说你是不是该谢谢我,不是我这么英明伟大持身光正玉树临风善解人意贴心可靠阳光诚实小郎君当你少爷,你哪有这么容易找到真爱......”
潘德越听脸色越黑,眼看潘渊懿越说越来劲,越说越离谱,站起身,撸了撸袖子,动动手腕,空中踢两下腿,双手抱拳,弯腰。
大夏传统,以示友好。
潘渊懿看这架势往后蹦了一大步,摆摆手:“我不跟你打,虽然说你的水平就只有这么一乃乃。”潘渊懿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一下:“但是万一碰到你的爱人就不好了。你又不是神王,碰坏了怎么复活?”
潘渊懿调笑完,扬了扬头,下巴对准赵森:“小森森,看来你恢复不错嘛。”
赵森躺在床上,看着玩闹的二人,嘴角刚刚掀起,眼底又闪过化不开的悲痛。
“少爷,多谢你。”赵森听见潘渊懿问候,挣扎起了半身。
“哎呦,我还以为你又要跪天跪地,这次懂得珍惜身体了,不错,你的态度潘少很满意。”
潘渊懿说着,坐到了赵森旁边,手肘故意撑在赵森双腿,眼带促狭,看着赵森。
赵森只是微带笑意,凝视潘渊懿。
潘渊懿笑容不变,手臂加了些力气,赵森脸上笑意盈盈。
潘渊懿收回笑容,满面不可置信,几次张口,视线在赵森与潘德脸上飞快跳跃,扯着嘴角:“你们俩个人为了骗我下这么大本钱吗?”
潘德静立身后,低着头:“少爷,赵森他,气血逆堵,经络萎缩,站不起来了。”
潘渊懿不信,继续开口:“没意思了啊,我承认我开你玩笑不对,但哪有这样报复的......”
“少爷,是真的。”赵森脸上笑意未去,轻轻接话,漆黑瞳仁倒映点点星光。
就像黑夜河流里一闪即逝的破碎月亮。
潘渊懿嘴角扯着扯着,再也扯不动,弯弯沉沉好似老农肩上扁担,想弹回来却总有重物压。眸子水光对着漆黑眼瞳,点点星光入夜深。
潘渊懿起身,对着赵森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对不起,如果我那天没有拉着你去寻鲍亮晦气,可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少爷,不是的,鲍亮是冲着我家那东西来的,是我应当向少爷道谢,如果不是您,我这辈子就跟我妈一起留在了清平街,我不会看到如今这大好局面。可惜无酒,否则当浮一大白。”赵森语气轻轻,却字字如铁骑凿阵。
潘渊懿抬头,与赵森对视,坦坦荡荡,清风明月。
“赵森,你实话说与我听,你家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少爷,我伤未愈,有些累了。”赵森打断潘渊懿话语,紧闭双目。
潘渊懿正要追问,东厢房门外传来声音:“少爷,老爷让您去找他,说是有事交代。”
潘渊懿深深望了一眼赵森,抬脚跨出房门。
......
“懿儿,赵森可曾清醒?”潘寒山坐在桌旁,随口问道。
“爸,他醒了,只是......可能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潘渊懿低着头说完,咬了咬牙,抬起头对潘寒山说:“父亲,鲍亮是为赵森家中之物前去,我想......”
潘寒山眼中异色一闪而过,随后挥手打断潘渊懿话语:“那赵森是个知事的,如何做随你,我不干预。”
潘渊懿听闻此言,终于又展露笑容。
“我喊你过来不为他,另有事要与你说明白。”
“我先前与你说过将要前往远处办案,三天后为父便要离家,另外小青云会在月余后开启,今年青云试有变,我是与你说过的,你既想要参加,便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启程进京,也好早做准备。”
“好,爸,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臭小子,用你叮嘱老爹我,你不要倒数第一回来就是我的福分了。”潘寒山笑笑。
“嗯,那我现在回去收拾东西。”潘渊懿转身离去,潘寒山坐在原处,啜口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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