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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生命里最深的名字是方秋沅

发表时间: 2024-11-13
我是谢梵从穷乡僻壤带出来的女子。

他不惜忤逆父母,以被扫地出门的代价娶了我。

婚后也对我百般顺从,待我百般的好。

我生产时,他答应了要陪着。

却在前两日自请出征。

大雪天我为了追他摔倒在地,他却拔腿就跑。

两个月后,他带着一个女子归来。

我以为她是要来同我争谢梵与谢家夫人的位置。

谁知她待我千百般的好。

最后成了我此生最亏欠的人。

1 谢梵走的那日。

正是我生产的时候。

窗外下着雪,地上的雪融化后,又湿又滑。

我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没忍住提步追了上去。

这是我与他成亲四年第一次分开。

我身子重,没跑两步就重重跌在地上。

那样清楚的看见谢梵脚步停了下来,可只是一瞬,便又走了。

这次,他是跑的。

从前我不过是被针刺破了手,他也愧疚难过得不行。

威武的少年将军伏在我肩头,一遍遍的说。

“满满,是我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 可今天,他甚至都没有回头。

婢女慌忙来扶,看清我的情形着实吓了一跳。

那些人七手八脚的把我扶回房,去请了产婆与大夫过来。

我呆呆的望着身边空无一人的地方。

怅然想起,前两日谢梵答应陪着我生产的话。

他说他会一直牵着我的手,直到我平安。

他还说“早知生产如此辛苦,我当初便不要孩子了” “当真是苦了我的满满” 八尺高的男儿,说着就要落下泪来。

那时候我伏在他怀里是在想什么呢?

是我的夫君待我可真好啊。

可是不过两日,他就变了。

2 王军在蛮夷边境,找到了许多从前被掳去的百姓。

其中一人,是方家二小姐方秋沅的贴身婢女。

她说方秋沅还活着。

就是这句话,让谢梵失了理智。

连夜奏请天子,他要出军踏平蛮夷。

天子有些诧异。

“蛮夷为祸数年,岂是那么好破,你那个外室近两日就要生产,你待她生产后再去也不急” 可谢梵只是坚持,他说边境的百姓可怜,说蛮夷对大秦的危害。

就是不说方秋沅。

天子犟不过他,只得准了。

于是我的夫君为了另一个女人连夜动身。

3 方秋沅是京中贵女,谢梵是意气风发的小将军。

夏日时,谢梵打马过长街,在一众人的欢呼中搂着方秋沅扬长而去。

他俩的佳话传遍整个京都。

那时候人人都赞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后来方秋沅在上香途中被人劫持。

谢梵不吃不喝的围着那座山找了半个月,最终在崖底找到了尸体。

那天晚上,谢梵抱着她的尸体,从寺庙中最高的桐花台上跳了下来。

他命硬,没死成,整个人颓废得不成样子。

可就是这样的深情人,隔年就娶了我。

4 我爹是县令,家离京都远得很。

所以我不知道谢梵曾经那样真切的爱过一个人。

我嫁进来以后,才知道他与方秋沅的事。

那是大婚时,曾暗恋方秋沅的阮小侯爷喝醉了酒,在我们拜堂时,哭着质问谢梵为什么敢辜负方秋沅。

在他口中,方秋沅是完美如天仙般的人物。

前面谢梵任着他闹。

直到他掀开我的盖头,满堂宾客噤声。

那位小侯爷也越发惊慌得不成样子。

“你是……秋沅?”

他揉了揉眼,想再度看清我的模样。

却被谢梵一把提住后脖领子丢了出去。

我又惊又怕,可谢梵的脸色那样沉重,叫我不敢说什么。

洞房花烛,谢梵在门外吹了一夜笛子。

那笛声如泣如诉,哀绝婉转。

我坐在床上,手指缴着手帕,直到天亮。

才撑起疲惫的身,预备去向公婆请安。

可谢梵拦住了我,他只说不用奔忙。

后来我才知道,谢家父母并未答应他的这场婚事。

他是被赶出来,自己置办了一个宅子。

而我,就像是被养在外的外室,不被高堂承认。

我有些后悔,可家离京都太远。

我回不去了。

5 我就只能兢兢业业的伺候好谢梵。

初时他对我冷冰冰的。

可渐渐的,就对我越来越好。

他会带我去京都最大的酒楼,会给我买很多衣服首饰。

就连最大的胭脂铺,也叫人盘了送给我。

有一日他带着我骑马游遍了整个京都。

在最高的钟楼上,他搂着我的腰。

“从前是我对你不起,我知错了,倘若你愿意原谅我,我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我娘亲是妾,不得宠爱的妾。

我自幼是被人欺辱着长大。

当年谢梵不过多看了我两眼,父亲就将我送上他的床榻。

嫁给他这些天,他待我极好。

与从前的我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如今他要与我好好过日子,我又哪有不应的理。

也就是那一日,他说我的名字不好。

宋柳,取自蒲柳,低微卑贱得很。

所以他给我取了个小字——满满 圆满平安,顺遂无虞。

他说希望我们的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

他对我越来越好,好到我都忘了他心中最深的名字叫方秋沅。

好到再次听见她的名字,我都要思索很久,才能想起来是谁。

直到看见谢梵决然离去的身影,才恍如大梦惊醒。

躺在一片残破的月色下,去拾起从前孤零零的自己。

他曾是那样迫切,那样期盼的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6 我身子一直不好,加上摔了一跤,生产时更是不易。

好几次,我是真真切切感觉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

那时,我在想什么呢?

今夜的灯光好暗,我是真的会死的。

可我到底是不甘心,拼尽全力把孩子生下来。

尚且来不及看一眼,就被谢家父母带人抢了去。

只依稀在侍女嘴里知晓,那是个男儿。

我拖着病重的身子去求见谢家的人。

最终见到了谢梵的母亲。

她是那样的高不可攀,甚至连眼神都不愿给我。

只是她身边的老妈子在喋喋不休的说。

原来当年谢梵执意跟方秋沅殉情。

奈何谢家就他一个血脉。

谢父将他锁在房中,怎知他太过执拗,找到机会就寻自尽。

无奈之下,谢父只能采用迂回战术。

答应谢梵,只要为谢家留下子嗣。

就再也不管他。

他们觉得以谢梵对方秋沅的深情,这事是办不成的。

日子一长,或许谢梵自己就想开了。

谁知不过第二年,谢梵将我带了回来。

我出身太低微,还是个妾室的女儿。

重要的是我与方秋沅长得实在是太相像。

让我进门,谢家不知会成为多少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幸好我是个拎的清的,从来没有要求谢梵带我回到谢家。

所以谢家二老就默许我的存在。

而今,方秋沅有了消息。

只要能把人成功接回来,谢梵定然是不会再搭理我了。

腹中的孩子也生了下来,我自然是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摇曳的风送来刺骨的寒意,我拢紧衣服,就看见那老妈子仗势欺人的嘴脸。

“倘若你是个识相的,便自哪来回哪去,好歹你是小少爷的生母,我们夫人不会亏待你的” 我摇摇头。

“我不要这些,我只想看看孩子,就一眼” 那老妈子扭头看了谢夫人,不松口道。

“小少爷将来必定是要过继到秋沅小姐名下的,你现如今即便见了也只是自寻烦恼” 我瞧着她们,只觉得有些荒唐。

那分明是我的孩子,为何我连见都不能见?

在他的生身母亲面前,谈论着为他找的继母。

犹记得刚嫁给谢梵的时候,那些人说我小门小户的,不识礼仪跟廉耻。

谢家的这副嘴脸,就是他们所谓的礼义廉耻吗?

但我一个孤女,又怎么能抵抗得了权力深厚的谢家。

无论如何恳求,她们都不肯让我见。

我只能拖着病殃殃的身子,狼狈的回去。

7 谢梵去了半年,终于传出要回京都的消息。

守着我的婢女青阑欣喜的握着我的手。

“将军终于回来了,奴婢要告诉他那些人是如何欺辱夫人您的,让将军给您出气,狠狠的罚他们” 谢梵走后,谢府也断了供给。

我没有多少银钱,养不起那么多下人,更不知道谢梵什么时候回来。

所以我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只有青阑毅然决然的留了下来。

我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

剩下的银钱也都用来抓药了。

连累了小姑娘,一直跟着我到现在。

她是有希望的,她坚信谢梵爱我,会为我出头的。

所以我不忍心告诉她。

她心目中的夫人,只是可以随时被遗弃的替身。

而将军,也是大抵不会再来瞧我了。

幸好谢家的人还有点良心,没有把这座宅子给收走。

至少让我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8 我的病越发的重。

这两日来总是昏昏沉沉的睡不醒。

迷迷糊糊之间,只听见青阑在我耳边雀跃的声音。

“夫人!

是将军!

将军回来了” 倘若是从前,我还会信。

如今总觉得是她在诓我。

直到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握住我,耳边传来幼儿嘹亮的啼哭。

我才听见谢梵的声音。

“阿柳,我回来了” 我蓦地睁开眼睛,看见了曾经朝思暮想的谢梵,还有他怀中的婴儿。

泪水不知不觉的滑落。

我已顾不上谢梵,只是伸手去抱孩子。

白白胖胖的小肉墩,加上那样洪亮的哭声。

想来谢府将他养得很好。

谢梵疼惜的擦去我脸上的泪。

“对不起,阿柳,让你受苦了” 我注意到他称呼的差异,这才抬头去看他。

也注意到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女子。

她的右手处少了一截手臂,或许是因为风尘仆仆的赶路,整个人有些狼狈。

注意到我的目光,竟是勾起来一抹笑意,朝我问好。

“嫂夫人妆安” 我不知道该去如何形容那个笑。

是蓬勃且又充满活力的。

可我听闻她被蛮夷活生生的折磨了五年。

“你的手……” “没事,就是一点小伤而已” 这些天来,我曾无数次幻想过与方秋沅见面的场景。

我想过光鲜亮丽的女娘站在我面前示威。

想过她与谢梵出双入对的模样。

可独独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

9 “我见到秋沅的时候,她被关在虎笼里,再晚一步,我或许就见不到她了” 方秋沅坐在我身侧,伸手逗着孩子。

谢梵的那些话,她浑不在意一般。

“同我来说,那些东西算不得什么,即便你不来救,我也死不了的” “反倒是你,怎么回事,嫂夫人的身子那般重了,还这样不管不顾” 经她提醒,谢梵才又看向我。

“满满,我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待你与孩子,不会再让你们受到半点伤害” 我抱着孩子的手在颤。

看着他真挚的眼,有一句疑问梗在喉中。

如果我真的有他说的这样重要。

为什么回京时先去的谢府。

我想我是痴狂了,倘若不回谢府,我又怎么能跟我的孩子团聚。

我不知道说什么,怀里的孩子却突然抓紧我的手指。

我只得闭下眼眸,应他。

“好,还与从前一样” 我不会问他,在我生死一线的时候他在哪里。

更不会问他,我算什么。

为了这个孩子,也为了我自己。

10 谢梵回来,日子好似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又好似不曾恢复。

只因家里多了一个方秋沅。

谢梵的目光也时时在追随她。

他说是怜惜她孤苦无依,将人当妹妹来看,来照顾。

只有我清楚,他眼里的情愫是什么。

是一次次他情到浓时,对我的喜欢与爱。

更是我不曾见过的疼惜与不舍。

我为他吃过那样大的苦头,可他除了回来那一日,对我说过一句受苦了。

便再也没有过问。

有些东西谁都没有提。

但我们就是清楚它不一样了。

11 那个孩子,谢梵给他取名临书。

他精力很旺盛,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

谢梵白日还要上朝,就用这个借口跟我分了房。

他说的大义凛然,可我就是知道。

他是为了方秋沅。

从前爱的那么深的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他要分房,我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小厮好生照顾着。

一转身将临书抱在怀里,却又不争气的落了眼泪。

往后只有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了。

方秋沅回来以后,谢家父母曾派人来问过几次。

都是关于他俩的婚事。

好巧不巧,每次都是饭点,也是我们聚得最齐的时候。

每一次,方秋沅都在义正言辞的拒绝。

谢梵端着个碗,像鹌鹑一样不言不语。

我曾打趣似的问过她,倘若方秋沅愿意嫁给他了。

我是不是只能当妾。

他没应我。

我于是就知道,我的夫君心心念念的还是别人。

只是因为方秋沅瞧不起抛妻弃子的男人,不要他。

所以他一直在等,也拖着我等。

我这个人的命一直是贱的,从前在娘家的时候,父亲瞧不上,就连姨娘也不喜欢我。

所以活在屈辱与难堪里。

从来从来没有谁像谢梵待我这样好过。

在他为我铸造的这座四方地里,我觉得方秋沅也是个顶顶好的女子。

至少她不像其他人一样瞧不起我。

所以哪怕,她真的嫁给谢梵,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也能接受。

我甚至是卑劣的想,方秋沅早点答应谢梵就好了。

至少是她,我不用再去面对一个未知的女人。

可是她太傲了。

当年京都最耀眼的女子,她是不屑去跟那个女子抢夺丈夫的。

哪怕是她曾经深爱过的谢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