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枭深深地望着他们,即便内心百般不愿,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依着沈太傅和楚侯爷所言,是想让朕赏赐于凤栖梧了?”
沈太傅与楚侯爷对视一眼,沈太傅率先开口,道:“微臣认为,当赏也当罚。”
“哦?”赫连枭挑了挑眉,“如何个赏罚法?”
沈太傅拂了拂袖,当即便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凤栖梧越过陛下行抄家灭门之事,是为过,可他为朝堂、为百姓肃清贪赃蛀虫,是为功,有功有过,当赏亦当罚。”
他说得很中肯,可余音绵长,好似还有未尽之言。
楚侯爷似知道他的未尽之言为何,便笑着接过了话茬,道:“本可以功过相抵,但功大于过,这笔账算下来还是该赏。”
赫连枭目光微沉,藏于袖中的双手紧握,待好一番平复后,他才沉吟道:“两位爱卿说得极是,凤栖梧为我朝堂尽心竭力,他的确,当赏……”
最后两字,近乎咬牙切齿。
这雨下了一天,到了晚上终于歇了下来,被雨水冲散的草木气息,此时,倒是淡了几分。
月亮如同浅浅弯钩,月色却灼如华光。
温染颜坐于窗下,便见整个小院如笼在淡淡的纱色之下,舒展枝叶的一树梨花,似与星台遥遥相对,顿时雪华熠熠。
夜风大了些许,温染颜刚要将窗子关小一些,便听得一阵推门声。
温染颜漫不经心侧头,就见凤栖梧乘着月霜,卷着夜风进来。
他深红的长袖于风中猎猎而响,清冷月色衬得他双眸冷鸷,暗藏着化不开的浓稠危险。
凤栖梧一来便掩上门,那双深寒的眸直往温染颜身上射去。
夜风徐徐,危险肆意。
温染颜如同单纯的小动物,察觉不到危险,一见到他来,便笑弯了眉眼:“夫君,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过来寻我呢,你可知,我现在有多高兴?”
“有多高兴?”凤栖梧走至她跟前,蓦地俯下身与她四目相对。
强烈的压迫感裹挟着风霜袭来,两人的距离极近,温染颜能清清楚楚闻到他身上散出的冷香,就如他的凤眸一般,幽冷似藏着逼人的寒霜,迷人眼的很。
温染颜心头微灼,眼神却怯生生,又染着几分细细的喜悦:“高兴的心都在扑腾扑腾跳呢,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凤栖梧就像不懂风月一般,话音凉薄嗜血:“跳出来,可就死了。”
温染颜抿着小唇,神情哀怨,顿时委屈极了。
凤栖梧撩开衣袍,坐至她面前,他把玩着斜案上的一株海棠,如同聊家常般清闲地道:“今日去长街,可有发生什么趣事,见到什么人?”
温染颜欲言又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是吗?”凤栖梧沉吟,眸里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暗色。
夜风吹得烛火跳跃,本是极暖的闺房,此时,如同寒室,淬着人的骨头。
温染颜双手轻绞在一起,倏尔,她睫毛轻颤,眼眶微湿,“今日我去长街买了好些东西,因着太累了,就去酒楼歇了歇脚,可谁知,有一男子竟当众调戏于我……”
“似锦为我出头,可他却说自己是户部尚书江北望之子,江欲流,他家底深厚,无法无天,还叫我和似锦去他别院伺候他,若非最后有沈知香大人相帮,我怕是永生永世,再见不到夫君了。”
她捻着绣帕无声哭泣,眼角沁着的泪水滚落,又美又凄清,婉转催人肠。
“江欲流死了。”
凤栖梧的声音淡淡,眸间却笼着骇人的审视,将她由上往下看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