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王府东南角雅居
内室贵妃榻一角,一身黑红的常服异常显眼,却也只能看得到当事人的半个脸,身子斜斜的躺在榻上,似有些慵懒,单手握着书籍的修长纤细的手在衣物颜色的衬托下,更是显得泛白,偶有书页翻动细碎的声响,并不多,也不经常。
门口处一直有个脑袋隔一段时间伸进去看一眼,见没变化,再恢复正常,来来回回重复了几次,并不消停,亦是无人制止。
第十一次看世子,见他依旧是老僧入定之样,木古深深叹了一口气,到现在距离世子被强势逼婚已然是过了好几个时辰,奈何世子回府后一言不发,作为常年伺候世子的雅居二把手,木古表示,他也不敢轻易上前。
要知道的,世子回府的时候,连老太妃都没能接收到一句他的解释,问起他,他都只反问一句,“不行?”
整个西南王府谁敢说一句不行?
那可是属于王府公敌的待遇。
他是世子爷,他说的行,那就肯定是行了,其余的也不管了。
可问题是,王妃和老太妃事无巨细找木古问了一圈,还是没有得到个什么满意的答案。
只因木古也是懵的。
王妃问,世子与未来世子妃以前认识?
木古表示,在他陪在世子身边的时间里,没见过。
太妃问,两人一见钟情?
木古面露苦涩,就太子妃那彪悍的动作和那大胆的行径,哪里是一见钟情,分明就是恶霸见到了娇弱小千金,准备霸王硬上弓。
啥也没问到,太妃和王妃还是表明,婚事要有的,难得有人见色起意想要顾承让,这完全是个机会。
主要是他还亲口应了人家,比无声的拒绝还要厉害,由此看来,这就是缘分啊。
总是,在木古看来,有壁画之称的世子殿下,脑子不对劲的时候就要把握机会,要是他什么时候清醒了,那就功亏一篑。
听太妃和王妃的意思,明日一早去提亲,后天一早就可以上门迎亲,要多迅速有多迅速。
“木古?”
木古还在自己的世界没能走出来,直到顾承让惊觉他的小跟班今天一点都不敬业之后,才分了几分的眼神给他。
结果看到木古呆若木鸡的在门边上,双眼没多少的焦距,就这样盯着自己看。
“怎么?
看你家世子我太美?
迷上了?”
世子那刻意拔高了的最后几个字,隐隐的藏着些杀气,木古立刻浑身一阵颤抖,暗道一句糟糕,立刻谄媚的过去,靠近顾承让。
“世子殿下,木古只是今日被吓着了,难免有些后怕,担心没能伺候好殿下您,对不住王妃和太妃……”
“闭嘴。”
顾承让看书的心情彻底没了,白了木古一眼,眼神更是冷漠难以靠近,才想起来险些忘了自己喊他的目的。
“天黑了,点灯吧!”
“天黑了吗?
没有啊?”
木古看看门外,窗外,没有黑啊,今日的夕阳都还挂了七成,确实是没黑,带着那谄媚笑容转回来的脸对上了顾承让的脸。
冷若冰霜,眼带杀气,眼底深沉,周身全是凉飕飕的冷空气。
木古看着他,听着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说,天黑了,点灯。”
木古嘴角颤抖了一下,立刻点头,“好的,属下立马去。”
一溜烟人就在烛台边上,转瞬就是一屋子的烛火味与凉了几分的屋子。
“好了,世子殿下。”
木古不敢再说笑,是他大意了,今天以为世子的变化是一个里程碑,没成想,只是过眼云烟,是只有未来世子妃才能成就的辉煌。
“下去,另外,把雅苑最远的一个屋子收拾出来。”
“是。”
木古没敢问收了干啥,但是按照世子爷的尿性,他觉得,很有可能是给未来世子妃的,要知道,世子爷就是这种人啊!
万年自恋自大孤僻冷漠……
三千辞海不足以形容他的万分之一啊。
简称一个词,怪人。
点了灯,木古不敢再呆在附近,他担心受罚,安排人去收拾院子,看世子这个样子,足不出户猜到了王妃与太妃的想法,想必是也及其想要迎接世子妃进门,他作为二把手,能不知道?
当不上世子肚子里的蛔虫,还是可以知道那么一丁点的皮毛的。
人走后,门关了,整个屋里无其他的人,顾承让继续瘫在贵妃榻上,看着他手中的书,上头其实没多少看点,大体是关于顾眠的介绍,详细到她院子多少棵树,却也只占了这本书的十分之一。
那剩下的十分之九,就是顾家其他人的详细说明,尤其是如今在皇宫中的那位,足足一半,他看得眼睛都有些酸涩,潦草翻动忍了半刻,终觉自己今日果然是脑残,竟然答应了婚约。
那顾眠占了自己便宜也就罢了,竟然还这样的平淡无奇……
不不不,不平淡,顾眠分明是个大惊喜,放眼天下,至今未有人敢亲他一口,占他便宜,甚至是当着众人的面亲他,哪里还会平淡无奇。
他在家这些年也无聊,多了炸毛的小宠物也好,家中也能平静些,省得天天念叨他年长了不见娶妻,让祖宗蒙羞。
终于看完最后一页纸,顾承让随手扔开,书便落在了书桌上,他本人也从软塌上起身,坐直身子抻了懒腰,修长纤细的指按了按脖颈,舒服了不少才从榻上起身,准备站起来。
咚的一声,好大的声音。
外面的侍卫听得心疼,却都不敢出声。
这种声音,还听的少吗?
世子脚废了,说是药石无医,可时常听到世子一人在屋里想要试图尝试一番,大部分的时间,都会有咚的一声,然后一阵静默,最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最最后是大家会发现,世子的衣服上沾了灰尘,尤其是下半身。
见多了,也便是习惯了,今日便是,大家心照不宣,不多言语。
室外的人如何想的,顾承让不得而知,可他此刻的脸色,早已通红一片,浑身燥热,只觉得丢脸。
他没能站起来,因为太自信了,也太习惯了,本能的就坐在了地上,此刻的两块腚,火辣辣的疼。
缓和情绪,调节心情,逐渐更冷,一脸的生人勿近模样,最后才不得已伸手将轮椅拉了过来,安稳的坐上,整理了自己的仪容仪表,随后才一脸坦然的出去叫人。
“传膳吧。”
大约是一刻钟后,门口的侍卫听到了这三个字,立刻让人传膳,全程不敢多看世子一眼,看多了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雅苑的丫鬟和仆从都是提倡速度第一,远离世子。
用膳是顾承让一人,没人陪,木古还没回来,今夜十之八九是不敢出现了。
可是,顾承让吃了一口菜,筷子就放下了,屋里多了一个人,他非常不乐意见的人之一。
每次都是扫兴的在他用膳之际,直接影响食欲。
“下次让你家主子学学什么叫挑时间这三个字,懂么?”
顾承让看了一眼距离自己两丈远的程断,皱了眉,甚至觉得他刻意不靠近自己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看久了,烦。
“有事就说,没事就滚,你家公子没你脑残。”
程断眼神原本多是心疼顾承让的,一听顾承让这么说,瞬间有几分的怒了,好在人家是世子,和他家的公子一个等级,他今日不跟这个冷面自恋世子计较。
左右该难受的还是世子殿下。
“殿下,我家公子说了,今日有一人到店里拿了二百五十两白银拿走了一块牌子,牌子的背后,便是您的项上人头,让您小心,另外,接单的人呢,刚好是分到了我,因而,小心……”
话说完,程断立刻拔剑动手,流畅的动作让他依旧没有成功。
长剑的剑头在顾承让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力道之大,让他想拔走,也没多少机会。
另外,门外的侍卫与屋外的暗卫也一并的进来了。
程断眼神一暗,看吧,公子就是坑人的。
世子殿下当年受伤是意外,如今身边全是高手,他本身也是,只是残了一点,但是单枪匹马的怎么能斗得过一屋子的豺狼虎豹。
程断几乎是瞬间认输的,放了手中的剑,说明情况。
“殿下,程断知错,是公子说了,收了钱就要办事,我们十里铺是很讲道理的,也很守规矩。”
“所以,你是要告诉本世子,本世子只值二百五十两白银?”
顾承让也放开了手,剑落在地上,本身也没多少兴趣和程断废话,可对程断说的话,很有意见。
顾承让知道程誉不会是为了二百五十两就让人接单找人杀自己的人,那老狐狸有这么好说话?
定是那人本身就让老狐狸有兴趣,才会有这么一出,再者,他都让程断告知自己,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可见老狐狸本意只为试探,看自己的后续,他期待自己知道凶手身份。
当然,顾承让也想知道,那人究竟是谁,竟想杀自己。
却也不中计,他顾承让摔到的是腿,不是脑子好不好?
连颜值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何况是最重要的智力。
“让他多派几个人,我实在担心他会赔死,让他记得这一单的账目违约记在他的账上,我可不赔钱。”
“是。”
周身围了一圈的人,程断留了字便立刻消失,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却也立刻明白,程断的实力与名声是绝对吻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