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进入了梦境。
坠落……像是掉进了深渊。
无法睁开眼，一些微小的声音从耳旁划过，是风？
仔细听来又像是无数低语，密集而迅速，抓不住一丝痕迹。
景天沉寂心神仔细聆听，风中好像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不对，是三叔的名字。
“景三……”这一声呼喊像远在天边，景天坠落着迎击上去撞在这一声高亢的声浪上。
声音中充满了急切，景天感受得到其中掺杂的情绪，焦急、惶恐、愤怒。
“杀……景三……杀……杀了他……！”
景天被这声音催促开始变得焦躁。
“杀谁？
谁在那？”
景天做了两次深呼吸，“我这是在天上，我怎么会在这里？
谁会在天上说话！”
“景三。”
这一声呼喊格外清晰，打断了景天的思绪，他仔细辨别声音的方向，紧接着声音又消失了。
“难道这是在做梦？”
景天想到。
“景三！”
忽然一声大喝，景天吓了一跳。
“景三，再睡觉就把你赶出学堂。”
耳边的语速慢了下来，景天终于听到一句完整的话，“我果然是在做梦。”
这时的他思维还不连贯，既不能醒来，也不能衔接上梦中的场景。
景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是一张鬼脸，“妈呀！”
景天一下子精神了，他两脚用力向前一蹬。
“哎呀！”
，“咣当！”
桌子和小姑娘都翻倒在地。
“出去。”
先生平静且不可质疑的声音响起，景天听出来先生在压制着怒火。
“先生，是景五，她扮鬼脸吓我。”
“出去。”
景天低着头，灰溜溜地走出学堂，出门前回头瞪了她一眼。
小姑娘嬉皮笑脸地扮着鬼脸回敬。
再看分明没那么可怕，景天刚醒来时差点吓丢了魂。
“景五，你坐好，接着听讲。”
景天委屈地来到门外，“明明不都是我的错，怎么只责罚我一人，这下可好，回去又要被大哥骂。”
“景三。”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也被先生赶出看来啦！
真巧，我也是。”
景天不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那个缠人的小丫头。
第一次在教馆门口碰见就要嫁给他，说什么：“你怎么这么年轻啦，我要嫁给你。”
之类的云云。
吓得景天赶紧跑进学堂，哪想这个丫头片子也是教馆的学生。
好在她年纪比景天小，二人不在同一个先生手底下读书。
“都怪景五。”
景天咕哝了一句。
“你为什么被赶出来？”
景天有一塔没一搭地说。
实在讲，这个小丫头让景天感觉很难缠，一来是她年纪小，看外貌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二来，景天现在这个年纪才刚懂什么是喜欢，对比自己小一半的野丫头没什么兴趣。
“我也让先生赶出来啦。”
景天被这回答彻底搞无语了，“我就是问你为什么被先生赶出来。”
“三儿，你在跟谁说话？”
景二从演武场那边走过来。
这个教馆的存在似乎并非教书育人，也不是由某个秀才或者举人在私宅创办的私塾，这里规模很大，光是先生就有好几人。
像景二今天一整天都跟随杨先生在演武场，据说杨先生是武状元。
景二这会儿正准备带着自家的小孩子们回去吃午饭，所以他提前到学堂这边等景三他们放学。
“二哥。”
景天慌了神，他不敢说自己在学堂睡觉被先生赶了出来，他怕景二追问，连忙接过话题。
“是隔壁学舍的一个小娃娃，烦人得很。”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身边哪有人？
大老远就看你在这里自言自语。
景西和景五呢？
他们怎么没出来？”
景天回过头，“嘿，这小丫头，跑得真快。”
“景西和景五还得一会出来，刚才跟我说话那小丫头被她先生赶出来了，跑到我们学舍，先生让我出来看看，我刚正教育她呢，二哥你就过来了。
谁知道这小丫头跑没影儿了。
估计是回学舍了吧。”
“既然是先生让你出来看看，那你就好好负责到底，别三心二意的，像什么话。”
“对，二哥说得是，一会我就去隔壁学舍找找。”
“嗯，正好，我本来是想等你们出来一起回去。
大哥找我有事，先回去了，你带着西弟三妹回去吃饭。”
景二说完便走了，对于这个孔武有力的二哥，景三倍感压力。
眼下蒙混过关，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小丫头跑哪去了？”
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景天也着实奇怪，这小丫头走路没有声响，来无影去无踪的。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景天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学舍，轻轻将窗子打开一个缝隙向内观望，小丫头就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景天打开窗，她第一时间看过来，向景天眨了眨眼。
景天打了个哆嗦，连忙将窗子关好。
本来想在教馆里面溜达溜达打发一下时间，哪想景二交给他个任务，只好在学舍门口乖乖等景西景五下学。
午时己到，景天靠在学舍门口，快要睡着了。
“谢先生。”
学舍内齐刷刷地敬礼声响起，景天终于熬到头了，还没等他站起身，先生己然开门，景天忽然没了倚靠向后张去靠在先生迈出的腿上。
李夫子惊吓地低头，西目相对。
“哼！
孺子不可教也。”
李父子用力将腿抽了出来大步而去，景天摔了个西仰八叉。
景西将头埋在桌子下面，笑得桌子一颤一颤的。
景五和其他同学哄堂大笑。
景天丢了脸面，欲哭无泪，“这……这这。”
张了张嘴，不知如何是好。
一路上景三垂头丧气，他本想同先生解释，但他有什么脸面去说，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看来以后得挟册图强来拯救我在先生心中的形象了。”
反观景西和景五在一旁嬉笑打闹，这彻底惹毛了景天。
他抬起脚踢在景西的屁股上，一手揪住景五的小辫子。
景天面部狰狞，“让你吓我！”
景西借力跑远了，景五痛得哇哇叫。
“快去找大哥，三哥打人啦！”
正午的阳光将地面烤熟，街边的小商小贩脖子上挂着一条湿汗巾。
尘土飞扬的青石路上，三个少年在小商贩的叫卖中嬉笑打闹着，景西幸灾乐祸的笑声、景天愤怒的叫喊声，景五的求饶声均混进叫卖声中消失不见。
三人谁也没有体会到当下正值青春那自由散漫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