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听啊？
那好办，出门右拐上官道，两个时辰便可入京城，慢走不送。”
宋婉凝不再理会宋哲宴，转而冲着门外喊道：“春桃，我让你打的水呢，快点奉上来，你小姐我要净手！”
杏眸扫了眼跪着的仆役，她又道：“还有你们，在这跪着干嘛？
给小姐我添晦气吗？
赶紧打哪来的回哪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指桑骂槐的一句话让众人脸憋得通红，宋哲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都听不懂小姐我说的话吗，我让你们都起来！”
宋婉凝神色一凛，声音扬高，把宋哲宴的话盖了个彻底，“还有你们要记得，你们姓沈，沈清棠沈氏的沈，别耳根子那么软，什么阿猫阿狗的话都当成圣旨听！”
“是。”
仆役们听话的站起身，霎时间，厅堂退了个干净。
宋哲宴脸黑如炭，呼吸都粗了几分。
彼时春桃也将水打来了，战战兢兢给宋哲宴行了个礼，紧接着来到宋婉凝身边，服侍她净手。
宋哲宴深吸了口气，明白现在不是跟她较真的时候，于是语气软了下来，“阿凝，你要及笄了，随父亲回府吧。”
“不去，我在这挺好的。”
宋婉凝秀眉轻蹙，想着尽快把宋哲宴打发了，回房数银子跑路。
宋哲宴循循善诱，“你舅舅、舅母下月到京城，难道你不想见见他们？”
宋婉凝把巾帕往水盆中一甩，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怎么？
父亲莫不是怕了？
怕你宠妾灭妻的事实败露？
还是说怕你从今以后没了银两支撑，可以拿我当借口继续向舅舅伸手要银子？”
“啪！”
她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便响了。
宋婉凝偏着头，白皙的脸颊瞬时漾起一片红掌印。
“呵。”
她舌头抵了抵腮，继续口无遮拦，“被我戳中真相，气急败坏了是吧？”
“放肆，我就问你，今日你回还是不回？”
宋哲宴攥拳将手背到身后，微疼的掌心似有千万支针在扎。
宋婉凝目光冷凝，正视着宋哲宴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说了，我不去！”
“好，好，好，果然是我宋哲宴的女儿，有魄力！”
宋哲宴撩袍而坐，大掌往桌上一拍，“来人，二小姐忧心祖母身体，决意今日回府陪侍在侧，以表孝心。”
他话音刚落，自门外涌出来好些个仆妇，上来就要把宋婉凝擒住。
水盆“嘭”的一声掉落在地，春桃那不甚高大的身影挡在宋婉凝身前，声音带了哭腔，“小姐，怎么办？”
“怎么办？
当然是拼啊！”
宋婉凝撸起袖子，转身就要跟那些老虔婆干仗。
听到声响的仆役也抄着家伙赶了过来，不过临到门前被几个带刀侍卫拦住去路。
“既然为父来了，那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你今天是想看这个庄子血流成河，还是乖乖跟我回去？”
宋哲宴嘴角带笑，“我相信这个决定不难做吧？”
宋婉凝心沉了个彻底，打眼从门外望过去，这些侍卫都是练家子，那刀可都是开了刃的，宋哲宴究竟想做什么？
而反观庄子里的人，他们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抄着农具跟这些侍卫对峙。
再看身前的春桃，她如一头猎豹那般躬着身子，就等着这些老虔婆攻上来，一口咬的她们血肉横飞。
宋婉凝提着的那口气终是松了，如果今天宋哲宴没带这些侍卫，那他们拼一下至少有五成胜算，可现在，除了赔上人命，还能剩下什么？
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她舍不得。
只一瞬间，她脑子就转了几个圈。
无力地垂下手臂，宋婉凝轻唤，“春桃，让开吧。”
“小姐！”
春桃扭头，急得脸都红了，“我不怕，今天只要弄死一个，我都不亏！”
宋婉凝喉咙梗得难受，周身气势陡然一凛，“本小姐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我说你让开！”
春桃还是第一次见小姐这样，这几年打打闹闹的，她差点就忘了小姐还是正五品官员家的嫡女。
身子松懈下来，她站到宋婉凝身后，乖巧顺从地垂下头。
宋婉凝抬步走到宋哲宴面前，这次换她居高临下，“想让我回去？
好啊！”
宋哲宴面色一缓，正欲挥手让众人退下，宋婉凝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无端生了几丝惧意。
“我会让你后悔今日的决定，你当年是如何对我和我娘的，回去后我定会加倍倾注到你身上，我跟宋家不死不休！”
少女扬唇浅浅一笑，容色慑人，“如此也不枉父亲给了我半身宋氏冷血。”
宋哲宴眉眼微眯，瞧着那双乌湛杏眸竟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明明她才不足十五岁，怎会有如此气魄？
用力挥退脑中烦乱的思绪，他定下心神，不过一个小丫头，还能反了天不成？
轻咳了声，他淡声道：“好女儿，父亲等着。”
如此一来，宋婉凝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进京。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到了京城她这些衣裳都穿不上，只不过先整理几件贴身衣物，以防万一。
春桃裹着包袱，眼圈红得像只兔子，“小姐，你回府之后真要跟老爷硬碰硬啊？”
宋婉凝数着银票，闻言头都没抬，“放狠话嘛，谁不会？”
春桃脚一跺，气呼呼的，“小姐！”
宋婉凝笑出了声，清朗的笑声传到门外，温嬷嬷嘴角也不自觉扬了起来。
推开门，温嬷嬷背着包袱上前，“小姐，老奴还有一身力气，这次也将老奴带去吧。”
宋婉凝笑意收敛，满眼都是不赞同，“嬷嬷，你就留在庄子里吧。
这里生活虽贫苦了些，但我会给你留下足够的银子。”
她说着，拿起一沓银票塞到温嬷嬷手里，“你拿着。”
温嬷嬷看着懂事的宋婉凝，忍不住道：“我知小姐在暗中筹谋何事，可那些人杀人越货，一生都在刀尖上过活，跟他们周旋那就是与虎谋皮，风险太大了。”
宋婉凝垂下眸子，刻意避开温嬷嬷的眼神，“嬷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温嬷嬷扬声喊，“春桃，明知主子走了歪路也不规劝，你的命是不想留了？”
温嬷嬷是沈氏的陪嫁嬷嬷，她的地位相当于半个沈氏，就连宋婉凝见了温嬷嬷都如老鼠见了猫般乖巧，更何况春桃了。
春桃“噗通”一声跪下，“嬷嬷，小姐她……”温嬷嬷打断她，抚着宋婉凝的发髻，暖声道：“小姐，有时不只是杀了他们才算报仇，亲眼看着他们汲汲营营所谋划的一切都化为乌有，那才是真正的惩罚。”
如此这般，小姐的手也不会沾满太多鲜血。
夫人己经够惨了，她不想小姐的一生都活在恐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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